姜软动作一顿，回头看着小疙瘩瘦弱的小身板有些微颤，她心里也很堵得慌。“受了很重的内伤吊着一口气确实还能撑到见大夫，但也不过是回光返照，最终结果也只是会痛苦死去，若是那口气早早的放开，在睡梦中过世也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姜软顿了顿又道：“你娘走得并不痛苦。”

小疙瘩抬起手，狼狈的擦掉眼泪，有些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显得你，医术厉害了不起啊。”

他负气转身就要离开。“这林子深，往里会有猛兽，你最好不要走远了。”

小疙瘩脚步一顿，靠着树坐下来，他是背对着姜软的，抱着双膝倚在树上。姜软看了一眼，确定他没有离开，这才全身心给柳厌包扎伤口。这边刚处理好，头顶传来小疙瘩不耐烦的声音：“喂，你什么时候把我送下去？”

姜软抬头看了他一眼：“底下都是黑衣人，你确定要下去？”

“黑衣人又不是抓我的，我怎么就不能下去了。”

“你确定来的都不是抓你的？”

姜软可记得早前就帮他解决了一批。小疙瘩心虚了：“那……那你得把我送到洛泽。”

“银子都给你了，你要走直接走就是了，我没功夫陪你。”

“那就陪着他？”

姜软都要笑了：“你这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他争宠，你搞搞清楚，他现在比你需要照顾。”

小疙瘩翻了个白眼：“我算是明白老人说的，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了，我和他差不多大，我还是个乞丐。”

姜软不吃他这套，面无表情的问：“所以呢？”

“所以我饿了，这个病秧子估计也饿了，你总不能让我们两个孩子饿死在这里吧。”

姜软真有一种带孩子的错觉感，恼归恼，确实得想办法填饱肚子，这会天也快黑了，再不去找点能吃的，怕是他们今晚都得饿着肚子过了。她看了一圈，这里不太适合过夜，于是就把柳厌拉起来背着：“走吧，我带你去找吃的。”

小疙瘩亦步亦趋跟着，嘴上还不停叨叨：“我今天一定是没看黄历，遇到你们算是我倒了血霉了，我看啊，不被黑衣人杀死，我也会被饿死在这。”

要不是腾不出手，姜软肯定狠狠给他一巴掌，小小年纪，说话怎么就这么尖酸刻薄。不过她要是跟着计较，也没有意义，看着小疙瘩一脸的不快，她冷飕飕的问了句：“你一个连饭都吃不起的乞丐，买得起黄历看？”

这话可让小疙瘩郁闷得不行，憋了好一会憋出一句：“我不能偷着看啊。”

“你是乞丐，不是小偷。”

“只要能活下去，当乞丐和当小偷有什么区别。”

姜软一噎，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人都要死了，谁还在乎那么多。而且她认识的陆行，不就是大名鼎鼎的小偷，现在还成了青天衙门的官差。想到陆行，她就想到姜宿玄，姜软侧目看了肩上的少年一眼，这张像极了姜宿玄的脸，她每每看着都会格外想念姜宿玄。小疙瘩见她神色哀伤，又恶劣道：“喂，你不是说带我找吃的吗？能不能认真点找。”

姜软情绪被拉回来，直接瞪了他一眼，不过意外的看到了不远处有蘑菇：“那边有蘑菇，你去采。”

小疙瘩一看，直接笑了：“那是毒蘑菇，吃那个都不用等一个月，这家伙立马就能毙命的。”

姜软一阵无语，懒得跟他计较，很快又看到一片蘑菇：“那个总可以吃了吧？”

“吃那个死得更快。”

小疙瘩笑了：“你们这些有钱人是不是没见过蘑菇啊，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不知道？”

尖酸刻薄的语气真的把姜软气到了，她直接怼回去：“那可不，我们有钱人都不需要自己找吃的，哪里知道什么蘑菇能吃的，不像你做乞丐的，必须得分辨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

“我做乞丐怎么了？我招你惹你了？你们有钱人除了会鄙视乞丐还会什么？”

“我不鄙视乞丐，我只鄙视你。”

“哈，哈，说得好听，你们这种有钱人，平时看到乞丐都不舍得施舍的吧？”

“我们有钱人施舍也是看人的，像你这种尖酸刻薄的，我们一个铜板都不会给。”

“我尖酸刻薄？明明尖酸刻薄的是你们这些有钱人。”

“我们有钱人有资格尖酸刻薄，你这小乞丐还尖酸刻薄，真不知道怎么活这么大的。”

小疙瘩像是被戳到了痛处，怒瞪她吼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们这种乞丐就没必要活着了？你是不是就盼着我们早点死，免得脏了你们的眼睛是吧？你以为我想当乞丐的吗？我也想当个有钱人，我也不想过这种日子，我更不想一出生就要学会分辨什么蘑菇能吃什么蘑菇不能吃，我没你们命好我能怎么办。”

姜软看着因为愤怒红了眼眶的小疙瘩，沉默了须臾才开口：“你也知道这种话听着不舒服，怎么就要你说出口别人就一定要接受。”

小疙瘩低着头没说话，好像真的被姜软那话伤到了。“我从来没有瞧不起乞丐，一个人的出生并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但是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是自己决定的。”

“呵，说得好听，一个乞丐能决定自己成为什么人。”

“怎么不可以，就算是乞丐，也可以成就自己。”

姜软忽然想起陆行，她勾了勾唇：“小偷也可以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官差，乞丐怎么就不行了。”

“小偷成为官差？你少吹牛了。”

“你不知道并不代表没有。”

“说得好像你见过一样。”

“我见过啊。”

姜软挑眉说道：“我一个很好的朋友就是，他原来是小偷，然后做了官差，还是个很了不起的官差。”

小疙瘩切了声，明显是不信的。姜软也没有过多解释，她是从十年后来的，有些话有些人还是要少说的好，经历过重生后的天罚，她怕真改变了什么再来给什么天罚啥的，她担不起。眼看天色越来越黑，林子里除了一些不能吃的毒蘑菇，别的也找不到什么了。姜软不得不把柳厌放下来，拿出簪剑握在手里：“你看着他一会，我去找吃的。”

“你可算了吧，别找一堆毒物回来。”

“我去猎兔子鸟儿总可以了吧？”

小疙瘩这才坐下：“那你快去，我都快饿死了。”

姜软是又好气又好笑，真的是人小脾气大，这性格当乞丐没饿死也没被打死，真的是运气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