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氏这下急了，顾不上别人冲她指指点点骂着“遭报应”的字眼，抬腿就冲出了周家堂屋。看到满当当一水桶的鱼放在墙角处，心底气不过，一脚踹翻后扬长而去。朱娴看到散落一地的鱼，连忙跑过来一一捡起，让她意外的是，还有几个好心的大妈也蹲下了身子，帮着她捡鱼。“阿娴啊，你这妯娌不是个省油的灯，现在两家人撕破了脸，以后可得提防着点她。”
说话的，是住在周家隔壁的邬家大妈。不过五十多岁已是一头的银发，家里有个三十多岁的儿子，在镇上当小混混，平日里没少跟邬大妈要钱。邬大妈只有一个宝贝儿子，打小宠的很，酿成了如今的下场。对朱娴苛待几个孩子的事，邬大妈最是瞧不惯的，背地里没少在其他邻里跟前嚼舌根。今天突然听说是为了磨练几个孩子才如此，她不由地想到了自己的儿子。当年她若是像朱娴这般严厉，她的儿子会不会就不会走上弯路。同是为人母亲，这一瞬，她分外感觉到了朱娴的不易，连往日里不愿多看的一张脸，都顺眼了许多。“谢谢你，邬大妈。”
朱娴把捡起的鱼扔进水桶，用手背捋了捋额角的碎发，状似随意的回道，“她胆敢再对我家阿璇动歪心思，我就会让她尝尝被人割了心头肉的滋味。”
朱娴的话，邬大妈没像往常那样觉得她恶毒，反而表示赞同。“对对对……有的人就是记吃不记打，你不凶一些就觉得好欺负。”
另一边，被罗氏当成病猫的朱娴还没对她发威，她的心头肉就被人割了。仅两岁孩童智商的罗小华，被家里人带回家后，觉得无聊的很，偷偷地又跑回了罗氏家。刚好遇上了从学校回来的周蓉蓉，罗小华囔着要和她一起玩。周蓉蓉被罗氏调教出一身的心高气傲，哪里会愿意跟一个傻子玩，尤其是他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尿骚味，差点没把她恶心的吐出来。罗小华就跟中了邪似的，他力气又大，周蓉蓉嫌弃他身上臭，拉着周蓉蓉就扔进屋后的粪坑里。这样，两人身上都臭，就可以一起玩了。匆匆回到家的罗氏，看到被拉上来的周蓉蓉，身上沾满了恶心的粪污，气得一巴掌甩在了罗小华的脸上。而这一幕，刚好被前来寻儿子的罗大妈撞见了。接下来的事可想而知，护女的罗氏，跟护子的罗大妈两人打成了一团。好巧不巧，罗氏脚上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拉着罗大妈的头发，两人一齐滑进了粪坑里。有关罗家姑嫂掉粪坑里的消息，传到朱娴耳朵的时候，她已经把抓来的鱼破了肚清洗干净了，一半留着下锅清蒸，一半用盐腌好留着以后吃。朱娴从篮子挑了两条最大的鲫鱼塞到邬大妈手里，笑了笑，说道：“邬大妈，这两条鱼您拿回去给大叔做个下酒菜。”
邬大妈愣了愣，她只是过来送个消息的，平白得了两条鱼，心里过意不去，“别别别，老头子喝酒，我给他炒点花生米就行，这些留给孩子们补补。”
朱娴直起身子，捶了捶酸麻的腰，回道：“您就别跟我客气了，三个孩子吃不了多少，回头我再去给她们抓就是。”
邬大妈没再坚持，加上他们家饭桌上许久没见荤，便欣然接受了，跟朱娴道了声谢，提着鱼美滋滋地回家了。顺着邬大妈离开的背影，朱娴盯着罗氏家的方向出了会儿神。罗氏的自以为是，妯娌和婆家都得罪了遍，以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太平了。冬日的夜晚来的格外的早，晚饭是朱娴做的，蒸了几条鱼，又熬了一锅的鱼汤，用邬大妈送来的面粉，给孩子们做了鱼汤面。看到几个孩子吃的满嘴的油光，朱娴不免感慨万千，原来一切都是值得的。吃完晚饭，周璇抢在朱娴前头，把桌上的脏碗抱去了厨房，老二老三也颠颠地跟过去帮忙，一个擦灶台，一个刷锅。朱娴笑笑没有阻止，既然说是要磨练她们，就不能太过心软，否则她白天自圆其说的那些话就容易被戳破。等一切忙碌完，朱娴领着几个孩子回了里屋。破旧的茅草房里，一共分了三个屋子，中间的屋子用来当堂屋，母女三个挤在一个屋子，剩下的一间用来放杂物。她们住的这间有两张床，以往都是周璇带着两个妹妹睡一张，朱娴独自睡一张。几个孩子睡觉都不算老实，生怕自己乱动惹了后妈生气，所以谁都不敢跟她一起睡。今儿朱娴刚在陌生的床上躺下，老三周璃就爬了过来，粉嘟嘟的小脸凑在朱娴跟前，软糯糯的说道：“阿璃要跟阿妈睡。”
她的这一举动可把另一张床上的姐妹俩给吓坏了，周璇鞋子都顾不上穿，光着脚就跑了过来，一把抱住小糯米团子，“阿璃乖，大姐哄你睡，阿妈今天累坏了，你别来吵她。”
周璃的口齿不清，朱娴还没能适应，没明白她说的是什么，只觉她笨拙的动作很是可爱。这会儿一听周璇说，她是想跟自己睡，立马掀开了被子的一角，“没事的，阿璇，就让小阿璃跟我一起睡，还能多个人暖被子。”
茅草屋里四周漏着风，床上的被褥许是长时间没有洗晒，还有一股子潮湿的霉味，朱娴正冻得瑟瑟发抖，多个送上门来的小暖炉再欢喜不过。这一夜，几人睡得都格外的香甜。翌日一早，天刚擦亮，朱娴趁几个孩子还在熟睡，蹑手蹑脚地下了床。把前一晚剩下的面条煮在锅里，提着两只水桶又去了昨日抓鱼的地方。家里光有鱼没有主食也是不行的，她打算抓些鱼去镇子上卖，顺便换些米面回来。跟昨日一样，朱娴这一趟又是满载而归。回到家，三个孩子已经起了床，周璇在给两个妹妹梳着发辫。隔着一扇半敞开的木窗，朱娴路过墙角下，刚好听到几个孩子在聊天。听到“阿爸”这个字眼时，她脚下的步子猛然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