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公公在旁伺候,又添了几个酒菜,这才开始好好用膳,两人一边吃饭一边聊天。“你失踪那月,雁门关出了一场小骚乱,柳家军调集五千精锐骑兵给你的哥哥,让他做边锋,你哥哥不负众望,昼夜不停的奔袭千里,全歼敌寇。”
苏浅拿着筷子的手一顿,她很快掩盖住异样,再提起这件事情来,也是颇有感触。“也是皇上英明果断,紧急调集两万铁骑派往后防,一时让敌军闻风丧胆,这才让哥哥一鼓作气,取敌寇首级,大胜而归。”
苏浅言外之意,她与哥哥从不敢居功自傲,所有一切不过皇上恩赐。“北境冰灾得到缓解后,层层查下去才知当地官员竟敢联合土匪制造匪乱,杀了朕曾派去前往调查事情的钦差大臣。”
君雾沉将那件事带过,转而提及另一件。“所以皇上调遣北境两万将士,占据官道,不过十天之内,已经有三位官吏因罪而自尽,顺着这个线索,又牵连出好几件大案。”
“皇上用人调度,可谓是进退得宜。”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都露出了笑容。说话间一个时辰就过去了。君雾沉吃饭的速度很慢,胃口也很大,苏浅陪着足足吃了一个多时辰,才发现自己的胃口比平时多了一倍,等她放下筷子的时候,肚子已经被填得鼓鼓的。吃完饭,苏浅照例喝了一杯热茶,将茶杯放回桌上,紧接着,又有一个青花瓷杯被送到了他的面前。她没有拆开,只是接过,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辛辣味。“这是什么?”
“暖身的姜参汤,你不是怕冷么,喝了驱驱寒气。”
苏浅虽不喜欢姜的辛辣,但也没有拒绝,只能端着碗,小口小口地喝着,很快,第二只青花瓷被端了上来,一口下去,又甜又嫩,总算压过了刚刚的辛辣。暖阁里有火炉,暖意融融,苏浅一饮而尽,额头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坐在她身边,一直默默喝茶的君雾沉,看着她连喝了三杯茶,这才说道:“你的脸色总算好了一些,姜参汤的药效很好,从现在开始,凤仪宫每天都要准备一些。”
苏浅就算不爱喝,但是为了调养身子,也只能捏着鼻子往嘴里灌。外面雪势愈来愈大,阻碍了君雾沉离开的脚步,天公既然不作美,索性偷得浮生半刻闲,便不在心里惦记着还未处理完的政务。君雾沉命人摆上一副棋局。“朕最近得到了一盘新的暖玉围棋,你可有兴趣与我下一盘?”
苏浅从姜公公手中接过一块手帕,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轻叹一声,道:“臣妾当然可以,但臣妾希望就算输给皇上了,也别罚臣妾喝第三碗姜茶。”
君雾沉脸上的笑容愈深。“你以为一天能吃多少碗百年人参熬制的汤?不要光想着抹汗,好好下,不要故意输,如果你对朕手下留情的话,被朕看出来你在糊弄朕,朕还是会赏你一碗姜茶的。”
“嗒!”的一声轻响。棋盘落下的声音,在暖阁里回荡着。苏浅的下棋水平虽然比之前有了长足的进步,但与君雾沉下棋水平相比,还是差了一些。君雾沉一边欣赏着那枚难得的暖玉石,一边下棋,轻松击败了苏浅,输是意料之中,她也不在意,又重新再下一盘。双方才刚刚开始,清净而寂静的凤仪宫外面,就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姜公公推门而入,禀告道:“皇上,太医已经到了,要为您诊治。”
苏浅当即将手中的一枚白色棋子放在桌上,站了起来,躬身道:“皇上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对弈之事,可以以后再谈,臣妾就先走了。”
君雾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别人这么对朕说还好,浅浅是从哪里学来的?太医来为朕看病,你该留着才是。”
十余名宫人将一道道金色的帘子拉了下来,将所有的木窗都关上,点燃了蜡烛,煮了一锅热水。一切就绪,姜公公留在皇帝身边伺候,苏浅则是靠着窗户落座,其他宫人纷纷退了出去。不多时,便听到了一阵脚步声。皇宫里最受皇上宠爱的太医,薛太医一身青蓝色的太医长衫,提着药箱,慢条斯理地拉开帘子,缓步而入。“臣见过皇上,“皇上最近可好?你的伤口有没有再犯的迹象?”
在内殿,一扇梅花屏风后面,是一张用来休息的贵妃榻。君雾沉当着苏浅的面,脱下了龙袍,又脱下了中装。“我的后背已经不疼了。”
“这几天下着小雨,朕也是习惯性的锻炼身体,骑马射箭,肩头,脖子,后背,都没有什么不妥。”
在明亮的灯光下,君雾沉平静地露出了背后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最长的一次,也有十多年了。时间已经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那些可怕的鞭痕,已经变成了淡棕色,纵横交错。苏浅不免心中一痛。时光倒流,动荡的皇宫中,忠心臣子们聚集在一起,保护着陷入绝境的年轻真龙。她还记得书中记载,当年大暴君登基之时,丞相以及林氏权党的势力达到了顶点,他就像是一个傀儡。那一天,在群臣异样的目光中,一袭龙袍带着十二个复杂图案,一步一步走上台阶,他的身影,也渐渐变得高大魁梧。苏浅撩起帘子,到了内室,在一张四四方方的紫檀木椅旁坐下。“肌肉、骨骼、骨骼等外在伤势好治,但内在伤势,又该如何判断?”
她向薛太医问道,“当年皇上受过内伤,连续吐血一个多月,每年冬天都会咳个不停,近两年看来是好了。”
“但难道说,他在年轻的时候没有表现出来,十几二十年后,后遗症就会显现出来?”
薛太医刚把过脉搏,检查过皇帝后背的伤口,看完病后对着烛火的光芒,打开一个针匣,从里面拿出一根很细的银针,放在蜡烛上,点燃。“皇后娘娘臣也不知,再过十年,二十年的事,就很难说得准了,只要有六七成的把握,臣都会尽力一试。”
“臣近日曾为皇上把过脉,脉息平稳,十分康健,在臣看来皇上身体恢复不错,若是可以,臣可以将这一周一次的脉搏,减少到半月一次。”
苏浅扫了一眼那根纤细的银针,这薛太医的性格倒是耿直,有什么便说什么。“皇上身体康健,实乃国之大幸,只是薛太医,又何必现在要用银针呢?”
“哦,”邢以宁手中的银针微微一转,折射出星缕的寒光,“臣手中的银针,是为皇后娘娘调养身体所用。”
“……”苏浅扶额,“本宫没事,就不用薛太医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