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又道:“这些一会儿再说,我且还要把人带去大人那儿呢。”
同伙伴告别之后,此人便转身走向所谓“大人”所在之处,楼绒绒被他背着,明显地感觉到他加快了脚步,显见得很是迫不及待。楼绒绒听到耳边没有人声了,试探性地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只见自己竟身处一处巨大的地下厂房,两侧拥挤地排布着一缸缸彩色的染池,光从头上木板的缝隙中透下来,光束之中灰尘颗粒清晰可见。一些人弯腰在染池边,专注地忙碌着什么,可惜离得太远,看不清楚。楼绒绒本想再看看,可惜有人忽然转头看向了这边,她忙闭上眼,手臂无力地垂下,假装从来未曾苏醒。大约经过了约有四五个这么大小的空间,楼绒绒终于察觉背着自己的人停下了脚步,敲响了某扇门。片刻之后,门内方才传来回应:“谁?”
“大人,是我!您要的人我带回来了!”
像是被这个消息惊讶了一瞬,门内没有立刻传来回应,背着楼绒绒的人在门前忐忑地等了许久,方才听到门内传来咔嚓一声,像是门锁开启的声音:“进来吧。”
这人当即喜不自胜,连忙推门而入。此时房中本来就有一人,似乎正同寒二商量着什么,他进来后,寒二又叮嘱了两句,才将人放了出去,而后才转头看向新进门的汉子,和他背上双眼紧闭的少女。寒二没想到,那个一看就是蠢货的修书吏,竟当真在费鹜苏的眼皮子底下得手了,不,应该说,他的确提供给了他一个十分得当的机会,只是没想到,事情会进展地如此顺利罢了。他看了一眼汉子背上的少女,示意他将人放在软塌上:“迷.药的药效发作有多久了?”
汉子连忙道:“大约有半个时辰了,途中我怕有人跟踪,绕了不少路,故而回来的迟了些,不过我已经将她手脚皆绑了起来,就算苏醒,她也逃不出去。”
寒二点点头:“迷.药的作用至少能维持一个时辰,她暂时醒不来,你做得不错。”
汉子脸上顿时便流露出喜色,忍不住上前一步,又似乎察觉自己反应太大,连忙克制着动作道:“那您看,我能不能……”寒二笑了一声,从怀中取出一小包用牛皮纸包着的粉晶,递给男人道:“放心,好处少不了你的。”
男人当即便迫不及待地接过纸包,脸色涨红,凑在上面,狠狠吸了一口,当即一脸心旷神怡,半响才回过神来,将这一小包粉晶包裹得结结实实,藏在胸.前,生怕别人抢走似的,对寒二连声感恩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为了大人,就是出生入死、上刀山下火山,我也绝无二话!”
寒二挥了挥手:“知道好就是,去吧,我且还有事情要办,你去将主事给我叫来。”
男人低头应是,就此退了出去。紧接着房间中响起了翻动书页般的哗哗声,而后是桌椅移动,纸张摩擦,还有磨墨落笔的声响。楼绒绒将眼微微睁开一条缝,果不其然,瞧见一道身影,正隔着一道屏风,背对着自己,伏笔在书案上写着什么。她估摸着,这个时候,四字军多半应该已经摸到了地方,若是还没动静,估计是见此处规模不小,还要再等人来,方能一网打尽。因着有屏风隔着,楼绒绒的胆子也大了点,睁眼向四周看去,不看还好,一看之下,楼绒绒忍不住一惊,只觉身边的陈设或是风格,都颇为眼熟——不久之前,她用玉扣,假装寒江雪的某个寒玉级别的大人物,把人家的底儿捞了个干净的时候,曾经见过的密室,似乎就是这般陈设。可怜的主事,被她一锅端了据点之后,不得已换了一处地方,以为藏身在鱼龙混杂的贫民街巷,又低调了这么长时间,结果还是被楼绒绒找到了老巢。当然,让楼绒绒最终确定,自己的确是又一次摸到了寒江雪据点的证据,还是不久之后,敲门走进房中的主事,她一眼便从他腰间那块银质腰牌认出了来人。在两人谈话的间隙,楼绒绒小臂肌肉微动,袖中弹出一块薄而锋利的刀片,被她夹在食指和中指之中,几近无声地开始磨着绑住她双手的绳索。很快,绳索就被磨得只剩下短短一丝,甚至不必再磨下去,只消微一用力,就能挣断,楼绒绒确认无误之后,便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安静地等着时机。片刻之后,两人交谈结束,主事拿着寒二交给自己的书信,走了出去,寒二则起身向软塌的方向走来,靠近俯身去撑楼绒绒的眼皮,似乎是要检查她还要多久才会醒来。就在这一刻,楼绒绒猛地挣脱了束缚,一瞬间翻身将寒二压在了软塌之上,袖中短匕滑入手中,抵在寒二喉间,在寒二发出惊叫的前一秒,压低声音威胁道:“安静,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
寒二千算万算,怎么都没想到,他原本以为难以成事,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撒出去的网,竟回了大鱼,可这条大鱼,却特么的原来是条鲨鱼!但他却也不是等闲之辈,在死亡的威胁下,依旧不忘与楼绒绒提条件:“别怕,我不会叫的,你看,门是用铁水浇筑的,上了锁,别人是进不来的,这里只有你跟我……”他缓缓地说着,试图让楼绒绒放松,心里却在暗骂。定然是那个蠢货,点燃迷香的时间不够,人才会没到时间就醒了过来,而且将她带来的人,也没有将她身上的武器清剿,寒江雪在情报上一向卓著,可前段时间被扫荡之后,办事的人手稀缺,否则他也不会沦落到用这种会犯低级错误的门外汉。楼绒绒注意到,他在安抚自己的时候,眼神似乎不自觉地向某个方向看了一眼,微微挑了挑眉,心下有了思量,便装作被安抚到的样子,缓缓放平了呼吸,抵在寒二脖颈的匕首也没有那么具有攻击性了。果不其然,意识到楼绒绒放松的一瞬间,寒二眼中一亮,毫不犹豫地伸手奋力将楼绒绒推开,头也不回地冲向书柜,一把按在一旁画卷的凸起上,一条密道迅速出现,他想也不想,当即便向内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