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满心以为,自己就要摆脱楼绒绒的挟制的一刹那,忽而腿上一痛,整个人顿时失去平衡,向前扑去。在他身后不远处,楼绒绒抬起小臂,矫正着方向,在他挣扎要爬起来的一瞬间,又是一箭,射中了他另一条大。腿。大约是被方才寒二的痛叫惊扰,有人在门外一边拍门,一边高声询问寒二的情况。看着楼绒绒居高临下,一步步靠近自己,这一刻,寒二从来没有如此怨恨过自己,为什么要为了安全,在门上多填了一道严密的保险锁,亲手把自己和危险锁在了密闭的空间内,想逃都逃不掉。因为长时间没有得到回应,门外的人显然也意识到寒二可能出事了,愈发用力地拍打着铁门,甚至开始尝试用脚踹门,想用蛮力破开门,可惜由于寒二过于优秀的安全意识,他们的这些举动都没能发挥作用。楼绒绒几乎称得上是从容地靠近寒二,而后将一粒丸药塞进了他嘴里,药丸入口极化,寒二就算想吐出去都没有机会,而后他的下颌亦被楼绒绒十分顺畅地卸了下来,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惊疑不定地抬头看着楼绒绒。楼绒绒蹲在他面前,用匕首冰冷的刀侧拍了拍他的脸,笑着安慰他道:“别担心,一会儿他们就能进来陪你了。”
寒二还没反应过来楼绒绒是什么意思,忽然门外焦急的拍门声和呼喊声停了下来,接着传来了刀兵相交和肢体碰撞的声音,没过多久,门外就响起了春寒的声音,透过厚厚的铁门显得有些模糊不清:“主子?”
楼绒绒看了一眼寒二,起身给外面赶来的四字军开了门,春寒见到楼绒绒无恙,总算松了一口气,交代道:“没想到他们新换的据点竟在此处,伪装成了一民间俗教,诓骗百姓入教,然后让他们在所谓‘圣使’面前许愿——他们称之为‘忏悔’,然后他们会挑选其中一些为教众解决烦恼,以此收服信众,然后让信众替他们做事作为交换,因为信誉颇好,故而一传十十传百,王府中那几个婢女家仆都是被这么收服的。”
楼绒绒将匕首和袖箭都收好,一边示意几名将士过来,将寒二抬下去诊治,一边同春寒道:“小心着些,这可是条大鱼,莫要伤着他了,还指着从他嘴里多套点消息呢,还有那条密道,进去查探一番,兴许还有别的东西——怪不得咱们这些天难寻他们的踪迹,因为信众的愿望多见不得人,故而没人会大肆宣扬。”
“在恢复生机之前,这的确是个不错的发展方式,等到规模恢复起来,再提高信众的门槛,便又成了一个广寒苑似的神秘势力,到时候恐怕就又难应对了……”楼绒绒笑道:“若不是他们自己算计到我们头上,说不准咱们还真摸不到他们的老巢呢。”
春寒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主子:“便是如此,下次您也莫要以自己做饵,行这般危险之事了,若是殿下知道了……”楼绒绒不想听她唠叨,连忙转移话题道:“对了,我在装晕的时候,听到这里的人说什么‘春泥’,还有外面那些不同颜色的染缸一样的东西,是做什么的?”
她可不认为对方会当真在自己组织的秘密据点,做些什么扎染布料的营生。春寒哪能不明白自家主子的意图,但也只能无奈道:“方才只顾着清剿人员了,这些且未曾调查呢,后续会有人负责呢。”
此时两人都未曾想到,这些看似寻常的染缸,会查出这般惊人的内幕,甚至惊动了郢泽,特意派了两名太医来。两名太医检查过从密室密道中搜出的不明晶体,以及那些看起来宛若的染缸的液体之后,纷纷神色凝重,对视一眼,两人竟都不敢先开口断言。最后还是费鹜苏沉声道:“不必顾忌,开口便是,真假自有人查验。”
两人才放下心中顾虑,对费鹜苏行了一礼开口道:“回殿下,依老臣之间,这种药粉,似乎是由某种常用于外伤需要麻醉时,所用的药物提炼而成。”
这种描述颇为常见,楼绒绒当即开口询问:“意思是这些是某种迷香?”
太医摇了摇头,叹气道:“若真是如此,那反倒轻松了,可这种药物,麻醉效果比之其他药物不算强,但却具有极强的依赖性,用于医治病患尚只敢用少量,而此处发现的这些,却是纯度极高,怕是凝练了不止百倍,若是被滥用成瘾,后果不堪设想。”
另一位太医补充道:“这种药草在大庆境内种植并不多,基本只会用作药用,除了拥有朝廷许可的药堂,不该有此物流落才是啊……”依赖性,纯度极高,滥用成瘾……几乎是一瞬间,楼绒绒的脑海中就拉响了警报,转头询问孤城道:“有没有拷问清楚,这些东西是只用作寒江雪内部控制信众,还是已经流入了市场?”
孤城转头看了一眼费鹜苏,后者点了点头,孤城当即向楼绒绒拱手道:“据说流传出去的不多,属下这就派人前去各处搜查。”
楼绒绒难得肃容道:“一旦搜出类似的东西,不必犹豫,全都收缴,若是确认有人使用了此物,立刻将人捉拿,不论有无官职,不论贫富贵贱,一并抓入牢中。”
孤城讶然地抬头看向楼绒绒,显然没有想到,楼绒绒的反应会如此激烈,甚至不顾刑统,直接便要将人入牢狱,有些犹豫道:“可……若是无凭无据,没有恰当的罪名就抓人,御史台的谏官们……”楼绒绒听在耳中,便明白过来,其他人并不像自己一样,对这种东西的危害性有足够深刻的认知,反倒是两位太医,此刻竟站在楼绒绒一边道:“公主所言不错,此物……一旦使用,能将人尽快隔离戒除,反倒才是上策。”
楼绒绒还未开口,忽而一道熟悉的身影上前,将她整个笼罩在自己的身影之下,平静道:“照做就是,何必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