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费鹜苏的意思,孤城原本是打算从寒二口中,套出些有关寒江雪这个组织的讯息,奈何先前表现得软弱的寒二,偏偏在此事上不肯松口,宁肯再供出些有关离王的情报,也只字不提有关寒江雪的事。费鹜苏接过这份文书,仔细看了下去,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孤城看着他读完整份文书,抬头询问道:“先前不是派了人去江西调查离王吗,可有消息?”
孤城忙回道:“陛下那边的人暂时还没同咱们这边通过消息,但是咱们的人,最后一次回信,还是在刚到岭南之时,已经有半月左右,未曾传回消息了,不过咱们在江西没有暗哨,风字军的兄弟去了暂时递不回消息也是寻常。”
费鹜苏当即便放下文书,吩咐道:“写信给最后一次传回消息的据点,确认一下钉子被人拔了没有。”
孤城低头应是,连忙下去照办了。他这厢前脚刚出门,后脚斜阳便匆匆进来了:“主子,陛下召您进宫,说是有事相商,情节紧急,一起被请进宫的还有冷相、陈老先几位大臣、任将军、萧将军等几位将军也……”费鹜苏沉声开口:“可知道是因何缘由?”
斜阳看了他一眼,低头回道:“据说是有关离王之事。”
……半个时辰后,御书房外,郑百盛焦躁地在门前一边来回踱步,一边叹气,听到动静抬头,见是费鹜苏来了,顿时眼前一亮,连忙迎了上来:“殿下,您可算是来了,陛下和众位大人如今都正等着您呢。”
费鹜苏任由郑百盛殷勤地替自己接下披风,脸上看不出喜怒:“可是派去离王封地的钦差有了消息?”
郑百盛动作一顿,脸上的多年习惯的笑意都收敛了些许,不自觉压低了声音:“殿下远见,正是离王那厢传来的消息,说是……”他顿了顿,似乎觉得有些难以启齿:“说是钦差大人……水土不服,生了痨病,到江西没两日,就……就撒手人寰了。”
费鹜苏向御书房中迈出的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他一眼,方才重新迈步,走进了御书房。在费鹜苏来之前,以冷楚淳、陈珉为首,建议对离王此行施以惩戒的激进派,和以蓝相为首,主张相信离王的说辞,再派新的人选前往离王封地的温和派,正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可开交,几个武将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其实众人心中都清楚,钦差在进入岭南之前,尚且身体健硕,就算是水土不服,也没有刚到了封地没两天,人就直接去世的地步,更何况,就算钦差当真水土不服生病了,那至少给朝廷报信的文书得有一份吧?可离王传回来的消息,却只说钦差到达封地之后,便染上重病,撒手人寰,甚至连细节都懒得说明,寥寥数语便将此事一笔带过,措辞中看不出一分对朝廷的敬畏之心。众位大臣争论的,看似是如何应对此事,其实是在今后应对离王的态度上,产生了分歧。费鹜苏踏入御书房的一瞬间,殿中瞬间安静了下来,费鹜苏似乎察觉不到众人关注的目光,神色冷然地上前,欲要给郢泽行礼,被郢泽一把扶起,出声道:“费爱卿不必多礼,孤且正头疼呢,离王派人传信到京城,说孤派去他封地的钦差不幸身染重疾,撒手人寰,此事你如何看待?”
费鹜苏没有正面回应郢泽的提问,反倒拱手道:“远隔万里,自然难辨真假。”
一旁的蓝敬轩当即插话道:“既然难辨真假,自然应当再派使臣前往,探知清楚才是,贸然施以震慑,恐寒了其他皇族的心。”
当即便有人反唇相讥:“蓝相说得轻松,倘若再派了人去,离王又传回消息说,此人又身患重疾,不信去世,我等又信是不信?更何况,离王态度如此轻慢,显见得是对陛下不敬,对朝廷不尊,仗着自己据京城万里,便如此肆意妄为,倘若来了京城……”他言尽于此,话音却颇意味深长。蓝敬轩却还要出言反驳:“正是远离京城,才更要施亦安抚,否则离王封地,据南梁不过郡县之遥,一旦因此寒心,我大庆的腹背恐怕就要袒露于人前了。”
此话却得了在场几位将军点头,离王封地距离边境的确不远,而大庆北上以草原黑河与北秦相接,并无天险,倘若离王起兵叛于南梁,北秦绝不会放过这个能趁火抢劫的机会,也来分一杯羹,是时大庆腹背受敌,恐难抵挡。郢泽也正是因为其中缘由,分明知晓此间蹊跷,却还要召集众人商议,但若当真忍让,他又咽不下这口气,再加之不久前,费鹜苏递来的离王双.腿很可能恢复的情报,他更加心生警惕,轻易下不得决断。费鹜苏听着听着,忽然插话道:“此处倒也不尽然。”
宛若一颗大石投入水池,众人顿时纷纷转头向他看来,其中郢泽更是目光灼灼,显见得对费鹜苏即将说出的话满怀期待。而费鹜苏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开口道:“既然蓝相言说,担忧离王反叛,同南梁联手,使我大庆腹背为敌,可离王反叛,与南梁联手,那也要南梁愿意与我大庆为敌才是,据本王所知,这些年南梁上主,沉溺酒色,耽于享乐,绝非野心之主,南梁朝中,更是党派纷争,各方角力,世家堕落,宦官干政,皇子夺权。”
他微微转头,直直看向蓝敬轩道:“试问这样的南梁,当真有这样的野心,这样的胆魄,与我大庆为敌吗?”
蓝敬轩张口欲辩,却是哑口无言,惊愕于费鹜苏对南梁局势的了解之深。见他无言可辩,费鹜苏复转头看向郢泽道:“故以微臣之见,不若与南梁缔结盟约,同时再派御史巡访,以练兵为由,召江东大营与周边郡县的将士演练,若有事变,便可及时镇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