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

萧云兴奋的拉着袁琦向前跑。哗啦啦的流水声逐渐清晰，透过树木间的缝隙，袁琦看到一个淡蓝色水潭。两人下到潭边，捧水冲洗满脸汗渍土灰，顿时精神焕发。“袁大哥……我想洗澡换身衣服。”

萧云害羞的说。连日来钻深林、睡岩洞、顶着烈日酷暑翻山越岭，两人都已邋遢不堪。袁琦抬手闻了闻发馊的长衫，无比怜惜的看向萧云，解下包袱递过去，说：“我四处走走……你洗好就喊我。”

“袁大哥……”萧云神色纠结，欲言又止。“害怕吗？”

萧云咬住嘴唇点点头。“要不，我背对水潭，就坐这儿？”

袁琦咽下一口口水。“嗯！”

萧云很高兴，从包袱中取出干净衣服，整齐的摆放在潭边圆石上。袁琦急忙转过身，笔直的坐着。每当听见水潭里发出声响，他便不由自主的竖起耳朵，心脏砰砰乱跳。萧云站到他面前时，已经换上了另一件淡蓝色长裙，湿漉漉的秀发垂至腰间。袁琦发她白皙的脖颈上有道疤痕，正要开口询问，萧云却抢先说：“袁大哥，你也洗洗吧。”

她将包袱解开，两端对齐后叠成方块交给袁琦，“待会披床单，衣服脱下来让我搓一搓，晒干后再穿。”

袁琦瞧她那神色，似乎在等自己脱衣服，便叫她转过身，然后迅速扒掉长衫朝前一扔，扑通跳进水潭。萧云哑然失笑，俯身拾起长衫，连同自己的衣物挽在一起，走向小溪上游。袁琦发现，独自在水潭中洗澡，确实有些可怕。但他很快就乐此不疲，尽情地扑腾起来。萧云返回潭边，将洗好的衣物展开，搭在树枝上晾晒，然后背对水潭坐下，轻轻拨散长发。袁琦嘿嘿哈哈打完一套掌法，终于心满意足的爬上岸，用床单把自己裹成个感叹号，朝萧云所在的那片树荫走去。两人开心的聊天。袁琦滔滔不绝，萧云眉目含笑。“小妹，我今年二十岁，你呢？”

“十八”“女孩子长大都会嫁人，这你知道吗？”

“嗯，爹爹说过，女子出嫁便要离开父母了。”

袁琦心中咯噔一声：“萧义临终时将她托付给我，她该不会默认是我的妻子了吧？难怪一点都不防备……这姑娘挺好，娶也能娶，可，万一前女友求我复合怎么办呢？”

袁琦左右为难，赶紧岔开话题。待长衫干透，袁琦躲到树后换上，和萧云离开水潭，重回蜿蜒曲折的山路。行了没多久，迎面走来一对老年夫妇。那老翁身穿短衣短裤，胡须花白，红扑扑皱巴巴的脸像严重脱水的苹果。他神色诡异的打量袁琦、萧云二人，转头在老妇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老妇鄙夷的白他一眼，对袁琦、萧云露出了笑脸，问道：“你们夫妻俩怎么跑这深山里来啦？”

她阅历丰富，断定袁、萧二人乃是离家私奔的情侣，和老头子的那桩“大买卖”毫无干系。袁琦张口结舌，正想着怎么解释，就听萧云回道：“婆婆，我们要去沐阳。”

“嘿，巧啦！”

老翁一拍腿，得意的对老妇说，“咱们明天不也要去沐阳吗？”

“得瞧你有没有那个命嘞！”

老妇叹了口气，目光在袁琦身上停留片刻，随后移向萧云，“沐阳离这儿可远的很吶！要我说，姑娘和相公且在舍下留宿一晚，或许咱们明天能搭伴上路，到时候相互间也有个照应。怎样？”

“嗯，那就多谢婆婆啦！”

萧云抢先答应下来，袁琦见她很开心，便也点头同意了。老妇在前带路，边走边介绍说：她和老伴家住河湾村，以采药为生。今夜中秋月圆，他们在太清山中设下了陷阱，要捉一种叫做“万足虫”的珍贵药材。袁琦觉得有趣，便提出了加入“捉虫行动”的请求。老妇早就等着他这句话呢，当即表示“再好不过”。一路上，萧云挽着袁琦的胳膊，白皙的脸颊铺满了红晕。而那老翁则嘀嘀咕咕，抱怨老妇总是自作主张。四人攀爬许久，来到一间小木屋前，那是采药人在山中过夜的临时住所。老妇推开屋门，请袁琦和萧云进去坐，扭头朝老翁喊：“小海，把中午准备的饭食摆上桌！”

“兰儿！”

小海直跺脚，虽然极不情愿，但还是照做了。因为需要袁琦协助，所以兰儿无视小海的抗议，将“万足虫”的秘密说了出来——用“万足虫”制成膏药，即便全身经脉俱断，骨骼粉碎，也可治愈！不过此物极其难得，只在闰八月十五月圆之夜才会出现。错过今晚，就得再等十九年！小海非常自豪，插嘴说，最后一个捉到“万足虫”的人是他祖父。凭着五十七年前那晚的收获，他们家两代衣食无忧！袁琦浑身一震，心说：“难怪萧义当时不愿出手相救，原来那药膏比我的命贵多了！”

他转头望向萧云，眼中满是感激。吃完饭，兰儿做出安排：男人们去捉“万足虫”，女人们留守木屋。随后，男人们带上一切可能有用的工具，信心百倍的出发了。夕阳沉入地平线，山林阴森幽暗，寂静无声。直到圆月升起，袁琦和小海才停住脚步稍歇。“小海叔，你家都已经两代衣食无忧了，干嘛还这么辛苦的采药呢？”

袁琦精神抖擞，似乎不知疲倦。“别提了！他娘的……”小海抬起胳膊擦汗，恨恨的说，“老子是第三代！”

……初更时分，两人抵达山顶东侧。他们背对明月，蹑手蹑脚地趴进了长草丛里。月光皎洁如水，袁琦瞧见前方不远处有块平整的巨石，巨石上方悬着个大竹罩，引绳绕过树枝，斜斜的伸向草丛。“这，就是你们设的陷阱？”

袁琦扑哧笑了出来。“嘘，”小海朝四周张望，一脸严肃，“从现在开始，不许说话！”

圆月当空，深夜特有的窸窸窣窣声愈发清晰。山林仿佛被银光笼罩，如梦如幻。两人趴了大半个时辰，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那块巨石。“他娘的！”

小海轻声骂了一句。“哈哈，我没说话哦！”

袁琦直拍手，像赢得比赛一样兴奋。两人相互翻白眼，各自扭了扭麻木的身躯，继续观察周边状况。一阵山风吹过，悬在巨石上方的竹罩左右摇摆。突然，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袁琦定睛细看，只见无数毛毛虫正围着巨石往上爬。它们浑身赤红，仅拇指般大小。袁琦瞬间精神百倍，用胳膊肘戳了戳小海，一扭头，却发现他两眼紧闭，嘴唇嗡动，早已酣睡如泥。“我去！”

袁琦心中暗骂，悄悄解开短木桩上的绳头攥在手里。巨石已被无数万足虫覆盖，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炭火。那些虫子竖起身体，吱吱吱吱的叫着，努力迎向月光。袁琦瞅准时机，猛地松开了绳头。竹罩从天而降，啪一声落在巨石正中。未被罩住的万足虫惊慌逃窜，眨眼就消失在杂草和乱石之间。“嘿，衣食无忧啦！”

袁琦激动的手脚发颤，从背篓里抓出布袋，冲到巨石旁一跃而上，紧紧按住竹罩。万足虫散发的血腥味令人作呕，袁琦屏住呼吸，小心的将竹罩掀开一角，伸手进去捉。他惊诧无比，明明每次都攥住许多虫子，可抽出胳膊以后，手中却什么也没有。血腥味渐渐消散，袁琦已经摸不到任何东西，那些万足虫仿佛凭空蒸发了。他急的满头大汗，趴下身子朝竹罩里瞧，又将竹罩翻过来仔细检查。确实空无一物。“他娘的，真是活见鬼了！”

袁琦破口大骂，见小海睡的正香，便将竹罩拉起，绳头重新系在短木桩上，然后蹑手蹑脚的趴回了小海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