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琦双手挥舞，两脚乱蹬，猛地惊醒，原来是个梦！他平躺着，从头到脚被一整块白布覆盖。掀开白布，只见一位老者瘫在地上瑟瑟发抖，正惊恐的瞪着自己。扫帚簸箕散落在床边。“什么情况？”

袁琦翻身下床，认出那老者就是之前用小木锤敲自己膝盖，断言自己的癔症无药可救的刘太医。“上……上将军，你，你……”刘太医面如土色，眼睛一眨不眨，似乎再也合不上了似的。袁琦发现满地都是浸血的布团，屋内汤药味浓重刺鼻，转身再看那块干干净净的白布，瞬间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他对刘太医的医术失望透顶，斜眼抱怨道：“人还没死呢，怎么就给盖上了？经过家属同意了吗？”

“是……是公主亲自给您盖上的……”刘太医缓过来一点神，抬袖擦去额头的冷汗。袁琦白他一眼，嘟嘟嘴没说话，径直朝屋外走去。刚到门边，就瞅见卫玉霜蹲坐在廊檐下埋头哭泣。他灵机一动，蹑手蹑脚退回屋内，附耳对刘太医交代了几句，然后爬上床，将白布拉到胸口盖住。不一会，卫玉霜跑进屋，趴在床沿哭喊：“袁大哥！”

“霜儿……你怎么给我盖上了？不见你最后一面，我……我死不瞑目呀！咳……咳……”袁琦剧烈喘息，痛苦万分。“我……”卫玉霜又难过又着急，泪滴啪嗒啪嗒往下掉。袁琦挣扎着抬起手臂，轻轻抚摸她的脸庞，“霜儿，唉……输掉二百斤黄金，我……好难过……咳咳……”卫玉霜用力摇头，“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咳咳……亲亲我行么？”

卫玉霜泪如泉涌，抱住袁琦就亲。刘太医杵在一旁偷笑，袁琦拉长脸将他瞪跑了。“霜儿，你歇歇，换我来！”

卫玉霜一怔，发现袁琦神采飞扬，眼里又闪现出了坏坏的光芒。她隐约觉得不太对劲，但又想：“这兴许是回光返照。可怜的袁大哥，天灵盖都被击碎了……”于是鼻子一酸，任由袁琦摆布。袁琦托着卫玉霜的脸蛋肆意亲吻，最后竟堵住她的双唇不放，足足吻了一炷香的时间。卫玉霜俏脸红的发紫，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蹙起柳眉，伸手轻抚袁琦的天灵盖，眼睛越睁越圆。“趁我还没断气，再来一次！”

袁琦蹭地坐起来，乐呵呵的将卫玉霜拉进怀里。卫玉霜推开他，羞涩而又喜悦的咬住嘴唇，两条眉毛攒成了一条线。“咚，咚，咚”老太后杵着龙头拐杖迈步进屋，身后是丞相等一群官员。瞧袁琦生龙活虎，嬉皮笑脸的模样，众人都很吃惊。若非公主在场，他们肯定会认为自己撞见鬼了！上将军归天的消息，那可是太医院提点亲自禀报的呀！脑袋被拍碎也能活过来？太后平静的打量袁琦，又转头看看站在他身旁的孙女，轻声说：“没事就好，上将军好好休养。”

之后便转身走了。袁琦应付完那些官员，问卫乾人在哪里。卫玉霜说，听到太医宣布袁琦的死讯，他就匆匆离开了。两人对视一眼，急忙冲出太医院。此刻，卫乾正站在禁军校场的擂台上，一身黑衣，绛红色头巾束发。这十六岁少年高高瘦瘦，容貌英俊，但眉宇间杀气腾腾，令人望而生畏。“你要如何比试？”

杨飞虎喝问。“我要叫你偿命。”

卫乾冷冷的说。杨飞虎一惊，虽然早就听说镇国公次子性如烈火，却没料到凶横至此。他想：“倘若对手是他兄长卫焱，老夫或许还有些忌惮，毕竟征西大将军威名在外。这十多岁的毛头小伙能有多大本事？”

他脸色阴沉，从兵器架上取出偃月大刀，见卫乾纹丝不动，厉声喝道：“快些取兵器！”

“呸，对付你这等酒囊饭袋也要用兵器么？”

卫乾冷笑。杨飞虎大怒，随手从兵器架上抽出一支丈八点钢矛，抛向卫乾。卫乾倏地出掌。杨飞虎甚至没能看清对方的动作，那根五十多斤重的点钢矛便掉头飞了回来，势如离弦之箭。他急忙挥动偃月刀，奋力将点钢矛格开。哐一声巨响，火星四射。点钢矛在空中翻转着落到几十米开外，深深的刺进土里。杨飞虎咬紧牙关，眼角不停抽搐，他两手虎口都被震裂，鲜血沿着刀柄缓缓往下流。他怒喝一声，挥刀劈向赤手空拳的卫乾。卫乾纵身跃起，避开刀锋。杨飞虎首招落空，顺势一个转身，握紧偃月刀横扫过去。不料卫乾突然抬腿，凌空架住刀柄，再猛地发力下压。刀尖触地，精钢刀柄竟弯成了半圆！杨飞虎大惊失色，还没缓过神，胸口就被重锤般的飞腿击中。他强撑着身体不倒，一直滑到擂台边，借助围栏的阻挡才勉强站定，呕出一大口鲜血。灰白低垂的天空中飘起蒙蒙细雨，校场内空旷无声。杨飞虎喘着粗气，凶狠的目光掩饰不住内心忌惮——看来，少公子卫乾天生神力的传言非虚！“念在祖母的情分上，你自行了断吧！”

卫乾冰冷的神色和稚气未脱的样貌反差极大。杨飞虎恼羞成怒，攥紧拳头冲向卫乾，但仅仅三个回合后便被打倒，再也无力起身。卫乾慢慢走过去，弯腰揪住他胸口的衣服，抬起手掌道：“你怎么打死袁大哥，我就怎么打死你！”

杨飞虎倔强的闭上双眼，他知道，在这黑衣少年面前，自己毫无还手之力。与其再次受辱，不如死个痛快。“小弟，住手！”

呼喊声穿过雨雾，两道人影从远处奔向擂台。袁琦和卫玉霜料定卫乾不会善罢甘休，刚寻到禁军校场，就瞧见擂台上有人打斗。袁琦松开卫玉霜的手，边跑边喊，从南侧台阶前奋力一跃。“咚！”

鼓声震耳欲聋。不知为何，袁琦竟横穿擂台，撞翻了立在北侧，五六丈开外的牛皮大鼓！当他抹着鼻血爬起来时，卫乾和杨飞虎都呆住了。“别打啦！”

袁琦拾起被折弯的偃月刀，朝台下空地丢去。那数十斤重的大刀犹如疾风吹柳絮，飘飘荡荡一直飞出了校场。“袁大哥？”

卫乾半信半疑。杨飞虎惊惧的神情如同触电。那一掌他倾尽全力，就算铁人也难以招架，何况血肉之躯？这上将军究竟是人是鬼？“小弟，袁大哥没死，他活过来啦！”

卫玉霜登上擂台，将卫乾和杨飞虎拉开。卫乾露出激动的笑容。虽然难以置信，但实在太好啦！袁琦乐呵呵的拥抱卫乾，“好兄弟、好兄弟”喊个不停，踮脚揽住他肩膀，又牵起卫玉霜的手，嚷道：“回家喝酒去！”

“难道就这么饶过他么？”

卫乾指着失魂落魄的杨飞虎，眉宇间那股杀气已经消退。“你……”杨飞虎摇摇晃晃起身，回想刚才袁琦一跃五六丈远，轻描淡写便将偃月刀丢出十几丈远。他得出一个令自己毛骨悚然的结论：上将军是故意输掉比武！虽然不清楚他的动机，但很明显，他的武功深不可测！难怪卫乾这么厉害的角色都甘心投在他手下！“你为何要故意输给我？”

杨飞虎厉声质问。袁琦扭头观察许久，确定这不是反话，才清清嗓子一本正经的说：“因为你是太后的弟弟，霜儿的舅爷爷呗！”

此时，南宫骏引着太后匆匆赶到。见各方相安无事，太后紧绷的面庞终于松弛，龙头拐杖轻轻顿地，对杨飞虎说：“上将军应天命而生，你却偏要放肆。”

杨飞虎低头沉默，须臾，抬头望向袁琦，撩起战袍下摆，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道：“末将杨飞虎，拜见上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