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大哥，快醒醒！”

袁琦艰难地睁开眼，发现公主正用力摇晃自己的胳膊，他以为在做梦，便扭过头继续呼呼大睡。随后，他梦见自己沉入了水底，无法呼吸。他拼命挣扎，满头大汗，终于彻底苏醒。卫玉霜顺势松开了他的鼻子。袁琦见公主脸色微愠，咧嘴笑了笑，翻身下床，问：“什么情况？”

卫玉霜不答，催促他快点洗漱。天还没亮，卧室中点着蜡烛，一股酒味。小翠打来洗脸水，帮袁琦穿朝服。她今天有些束手束脚，动作不如之前麻利。袁琦早饭都没来得及吃上一口，就和卫玉霜赶到了王宫。永宁殿内，官员们三三两两都在低声议论。很快，太后驾到，百官行礼。老太后穿一件黑缎袍，白发间插着银簪，将拐杖交给随身侍女，缓缓坐进龙椅。她的神情较往日严肃，对丞相点了点头。“诸位，”丞相面朝百官，“镇南大将军一个时辰前薨了。”

他顿了顿，继续说，“经太医查验，镇南大将军死于严重内伤。”

大殿内鸦雀无声，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向了袁琦。袁琦正在想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猛然惊觉，“对了，卫乾和杨飞虎单挑的事，他们都不知道！”

太后轻叹一声，喃喃地说：“擂台比武，双方都签了生死状，他命该如此，怨不得旁人。只是，他手下那些兵……”杨飞虎镇守南境二十多载，虽说仗着太后胞弟的身份颇有些跋扈，但他勇略过人，爱兵如子，在军中威望极高。倘若二十万南境军因此生乱，后果不堪设想。百官献计献策，有说应该隐瞒杨飞虎的死因；有说应该调动西境军以防不测；有说应该派一员重臣前去抚慰……听到有人提议追究上将军的责任，卫玉霜又急又气，骂他是一派胡言。袁琦皱眉沉思：“卫乾替我报仇，够义气，这事决不能让他承担！哼，杨飞虎拍碎我的脑壳，你们怎么不说？”

“太后，”丞相一开口，官员们立刻噤声侧目。“当务之急莫过于稳定南境军心。素闻镇南大将军之子杨开疆才略出众，现任南境左营统领。臣以为，太后可命杨开疆接任父职，臣携带谕旨火速赶去南境，或能处理好此事。”

太后不露声色，耐心听着官员们的附和，直到大殿内再也没人说话。“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了么？”

太后根本不想知道官员们如何回答，直接转头问袁琦，“上将军觉得呢？”

袁琦一怔，红着脸说：“我……臣觉得，丞相的建议可行。”

他虽然听出了老太后语气中的期待，但确实毫无头绪。“就按丞相的意思办吧。”

太后起身走了。百官对这种散朝方式习以为常，相继退出永宁殿。之前差点命丧杨飞虎之手，现在反倒要替杨飞虎的死负责，袁琦蓦地发现，这个看似简单的世界其实危机四伏。袁琦遣走车夫，独自步行去往凤鸣宫。他答应卫玉霜三天后给回话，这都已经是第四天了。途中，百姓们纷纷躬身行礼，热情的和上将军打招呼。但袁琦就像丢了魂似的只顾埋头赶路，一点回应都没有。越接近凤鸣宫，袁琦就越发的慌张焦虑。他当然喜欢卫玉霜，让他纠结的不是该如何表白，而是表白过后怎么办，难道永远留在这个世界里吗？他曾想过带霜儿一起回家，但很快就打消了那自私的念头。让霜儿放弃公主身份和优越的生活，跟自己去过普通老百姓的平淡日子，就算她愿意，袁琦又怎忍心开口？“走一步算一步吧，先替云儿报了仇再说！”

袁琦决定顺其自然，可是一想到报仇，更大的烦恼便接踵而至了。该找谁报仇？难道要把几百万海寇全都杀光？袁琦根本不想打仗，然而他又必须得给云儿一个交代，否则他永远无法心安。恍恍惚惚间，已到了凤鸣宫门外。宁原公主卫玉霜正坐在绮窗前，两手托腮，望着花园中的树木发呆。听到上将军求见的消息，她的眼神瞬间一亮，立刻站起身，准备亲自去迎接。她发现婢女小青掩嘴偷笑，自知有些失态，雪白的脸庞顿时泛起了红晕，停下脚步故作镇定地吩咐：“请上将军至花厅稍坐。”

“是”小青笑盈盈地欠身，不急不忙走向屋外。卫玉霜一跺脚，蹙起柳眉佯装发怒。小青扑哧笑了出来，这才快步赶往宫门。花厅里弥漫着熟悉的幽香，陈设和装饰清新典雅。袁琦心中忐忑，坐在铺着绣垫的圈椅上不停喝茶。等了有半个时辰，卫玉霜终于带着婢女小青姗姗而来。她身穿鹅黄色广袖长裙，发髻间插着那支“飞凤玛瑙步摇”，低眉垂眼，娇美无比。袁琦连忙放下茶盏起身，痴痴的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袁大哥”卫玉霜轻咬嘴唇，满脸喜悦。小青对另外几名婢女使眼色，花厅里很快就只剩卫玉霜和袁琦两人了。“霜……霜儿，你真好看！”

袁琦热血沸腾，脑袋晕晕乎乎像喝醉了酒一般，“昨天就该来的，但……但是……”卫玉霜脸色忽变，抬起头说：“袁大哥，我好怕。老天似乎故意不想让我们在一起！”

她神情忧虑，“你带我走吧，我们不去打仗了好么？”

袁琦鼻子一酸，上前紧紧抱住卫玉霜，“霜儿，我爱你！”

带卫玉霜走，不去打仗，袁琦做梦都想这样，但不知为何，他此时却犹豫了。他抚摸着卫玉霜的秀发，许久才继续说：“等替云儿报了仇，咱们找一处世外桃源隐居，快快乐乐过日子。”

卫玉霜沉默片刻，有些不情愿的点点头，将脸贴在袁琦胸膛，羞涩的问：“是怎样的快乐日子呢？”

袁琦低头在她额角亲一口，咧开嘴坏笑，“你耕田我织布，你砍柴我做饭，你浇菜我带娃！”

“去！”

卫玉霜轻轻挣脱袁琦的怀抱，眼中秋波荡漾，脸红的像园林中绽放的山茶花。袁琦搂住她，温柔地问：“霜儿，你知道人生最幸福的时刻是什么感觉吗？”

卫玉霜摇摇头，“袁大哥知道么？”

袁琦突然一惊，松开卫玉霜，神经兮兮的走到花厅门口，眯着眼睛四处张望。阳光灿烂，草木芬芳，园林里红、绿、黄各色掩映，时而传出几声清脆的鸟鸣。袁琦长舒一口气，却见一棵香樟树的茂密枝叶被朝外拨开，卫乾探出了脑袋，“袁大哥是在找我吗？”

“流氓，变态！”

袁琦脸色铁青，边骂边俯身捡石块。卫乾见势不妙，蹭地跃向稍远处一棵雪松，几个起落便跳出了花园。“臭小子，有种别跑！诅咒你娶不到老婆！”

“嘿嘿，都说啦，老婆娶我也是一样！”

话音从数十丈之外远远传来。卫玉霜羞的面红耳赤，慌慌张张想要逃走。袁琦急忙搂住她，严肃地安慰道：“没事，以后咱们也去偷看他和他媳妇亲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