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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追攀更觉相逢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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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清瑜回到房内不久,便有碧华门弟子前来传信。听说萧元祺到了,便即刻随那弟子指引前去拜见。父子二人已有多日不见,到了萧元祺房中,他便客气地遣退了那名弟子。萧清瑜看到父亲的面色渐渐沉了下来,口气同样沉了下来:“又在意气用事。”

“父亲教训的是。”

萧清瑜低下头道。“这次你当众拂了诸派颜面,也不知往后会令他们如何看待,”萧元祺脸色逐渐和缓,“有些事,说与不说,都是一个结果,难道你以为多这一句嘴,还能改变什么不成?”

萧清瑜点头,顺从地听着父亲教诲,始终不曾反驳半句。“对了,那个报信的女人是谁?”

萧元祺问道。“她与江南来的那位青芜姑娘是朋友,听闻镜渊密谋前来报信被擒,又恰巧被我遇见。”

萧清瑜神色坦然,随即稍加思索片刻,道,“她不像是江湖人,唐掌门早已试探过一回,后来又让门中蔡医师借问诊之名给她切脉看过,并非是习武之人。”

萧元祺听到此处,逐渐露出欣慰笑容:“你是越来越聪明了,有些事情,不用教也明白。”

萧清瑜听罢,只微微一笑,并不答话。“这次碧涵有惊无险,也是侥幸,”萧元祺神色再次变得凝重起来,“成老板说舍不得女儿,非要等到年满二十,如今到了十九,说是过了下个年关,便挑个吉时过门。为父这桩心愿,可总算是了了。”

“此事着不得急,若是态度强硬让人心生芥蒂,往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萧清瑜从容微笑,“让父亲如此操心,我真是……”“你能如此懂事,也是为父的福气,”萧元祺叹道,“如今这些江湖上的事,你也该上上心了,”萧元祺交代一番,方道,“飞云居迟早会交到你的手里,如今你年纪也不小,正是树立威信之时,可万万马虎不得。”

“还有大哥呢,”萧清瑜笑道,“父亲您不能总是……”萧清瑜这番话,似乎触动了萧元祺内心深处的某些心绪。“你大哥的身子还是老样子,如此日复一日,只怕真要……唉。”

他似乎是不忍心将后头的话说出来,终究还是用一声叹息做结。“大哥他……”“你新找来的那位医师的方子,只有头几剂见了效,玦儿自己也说罢了,如此往复,折腾的也是他自己。”

萧元祺轻叹一声,“还是你有心,若是梦瑶能如你们母子这般明理,想必家中早已安宁。”

萧清瑜起身斟茶递上,眉心却不自觉一拧。“真是可惜了玦儿那好悟性。”

萧元祺接过茶水之时,仍旧止不住叹息。“这些年来,若非大哥指点,孩儿的身手,只怕难有如今修为。”

萧清瑜沉声道。萧元祺听了这话,拿着茶盏的手稍稍一滞,神情再次变得严肃起来,萧清瑜见此,亦是无言。由于体弱,萧清玦自幼便无法习武,然而对于庄中的武学典籍,竟能将其中破绽疏漏一一找出修改,并加以完善,不仅是萧清瑜,连萧元祺也同样从中获益良多,进而使飞云居鼎立江湖,跻身名门。只是,他却从未让人知道,这一切皆归功于飞云居内那个长年卧于病榻之上的大公子。许是有意补偿,又或是终究因着血脉相连,加上萧清玦一向清心寡欲,对于父子亲情也无更多索求,因此尽管陈梦瑶总是那么歇斯底里,萧元祺终究是未将对她的厌恶心绪迁怒于他。可即便是如此,也掩盖不了这个家支离破碎的事实。萧元祺终是不愿再提这些,只略略拂手,道:“回去吧,你也累了。”

萧清瑜听罢点头,然起身之后,却于原地站立良久,方转身离去。他走出房门时,却不自觉回头望了一眼,心头却没来由地像是扎进了几根刺,既觉心下烦闷,他也不愿立刻回房,便索性四处走走。这么多年来,他用尽了他所有的努力——对身生父母,他尽心尽力;在长兄面前,亦表现得兄友弟恭;甚至对主母陈梦瑶的孝顺,也几乎做到了无可挑剔。对于如今的他而言,似乎一切都已经唾手可得。可那位让他永远窥不破心思的长兄,却仿佛成了拔不净根源的刺,逐渐生根发芽,紧紧掌握着他心底偏安一方的那点隐忧,始终挥之不散。他闲逛至一处无人之地,却见一旁坡道滚落下许多碎石来。抬眼望去,却是许玉兰正百无聊赖般低头踢着石子朝这边走来。“玉兰姑娘?”

许玉兰蓦地回头,一脸茫然。这神情看得萧清瑜不觉露出微笑:“是我。”

“萧公子?”

许玉兰总归是嫁过一次的人,还不至于见到个好看的男人就走不动路,“你也在这呢?”

萧清瑜点头一笑,一抹淡金色的阳光落在他面容之上,衬得这隽雅的笑意熠熠生辉。长得的确是好看,可许玉兰总觉得看着不适,至于原因何在,她却说不出来。“山间风大,姑娘日前受了寒,还是少在外吹风的好。”

萧清瑜笑道。“你说的是青芜罢?”

许玉兰挠了挠腰,觉得有点痒,“我一点都不冷,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就无聊,出来走走。”

萧清瑜听罢点头,眉心却微微一蹙。“对了,你之前同我说的,这里叫什么花门来着?”

“碧华门。”

萧清瑜微笑。“哦……”许玉兰心不在焉应道,“你是不是也住山上?”

萧清瑜微笑摇头,却见许玉兰忽然不自觉打了个哆嗦,紧跟着便是一连好几个喷嚏,待她慌忙捂起口鼻,却觉周身一暖,这才发觉是萧清瑜已将身上氅衣解下,替她披在身上。许玉兰愣了片刻,有些拘谨地道了声谢,却又飞快移开了目光,她望着眼前一片光秃秃的山岩,心不在焉说道:“这里……嗯……风景不好看,一根草都不长,唔……你是心情不好么?”

萧清瑜摇头,仍旧微笑。“我一直以为你们这些大侠什么的,走南闯北,日子都潇洒自在得很。”

许玉兰不知该同他聊些什么好,一时间话也不过脑,想到什么便随口说出来,也全然不知说了有何意义“要不要去别处走走?”

说着,她搓了搓有些冻红的鼻子,便抬腿朝山的另一边走去。萧清瑜只是微笑,随即也跟上了她的步子。山中的风依旧冷冽,可在这风声之中,却忽然多出了一声尖锐的女人嗓音。“我就知道,这么多年你不会死心的!可现在的你,不论容貌或是与他的感情,还有哪一样可以同我相提并论?”

这女人的口气十分目中无人,许玉兰听着,在还没看到此人容貌时便在心里默默想道:“哪里来的丑婆娘这么不要脸,变着法夸自己漂亮。”

好奇不已的她从山石之后探头去望那声音来处,只看见山崖上有两名女子,一名坐着轮椅,半张容颜损毁,面色清冷,另一名则是个青衫少妇,手持长剑,看起来气势汹汹的模样。她隐约记得见过这两人,却完全不知她们的名字与身份。“萧公子你快过来看——”许玉兰向萧清瑜招了招手,却见他走上前对自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许玉兰连忙捂上嘴,指了指山崖边那两人。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女人,自然便是周素妍,而那个对着她自说自话,气急败坏的女子,正是何偅舒的妻子施诗。周素妍起先并没有理她,只是听她骂得越来越难听后,摇了摇头,嗤笑问她道:“既然如此,那么你在怕什么?”

“你这些年几乎都未在江湖上露过面,怎么独独这一次便出现了?说白了,还不是想要见他?”

施诗冷哼一声,道,“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可我还是要告诉你一声,如今的周素妍容颜已毁,双腿俱废,一个又凶又丑的残花败柳,休在这痴心妄想!”

“你专程约我来此,便是同我说这个?”

周素妍似乎完全不为所动,口气寡淡得如同在说“吃饭了吗”。“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许玉兰听得一头雾水,不由小声嘀咕,“是……因为抢男人吗?”

说着,她忽然回头望了一眼萧清瑜,眼底满是呼之欲出的好奇。萧清瑜虽觉不便嚼人口舌,却还是摇头一笑,低声说道:“这位何夫人的丈夫,在九年前与那位周姑娘定过亲。”

“那么早的事了,怎么现在还能吵得起来?”

许玉兰不由诧异。紧跟着,施诗尖酸刻薄的大嗓门又传了过来:“还在装蒜是吗?九年了!我嫁给他已经九年了,你为何偏要等到此时来抢?难道你认为你还会有胜算吗?”

“既然没有,你究竟为何来找我?”

周素妍眉尖微颦,缓缓松开紧握的拳,食指指尖却不自觉在轮椅扶手之上来回滑动。许玉兰吐了吐舌头,只觉得这样的场面看着毫无意义,眼见周素妍也似乎打算要走,便拽了一把萧清瑜的袖子,准备远离这种无聊的争执。可就在她打算转身的那一刻,却看见施诗朝周素妍扑了上去,手中长剑如银蛇一般出鞘,直向周素妍眉心而去。许玉兰下意识地惊呼,被萧清瑜的手生生捂回了肚子里,直憋得她有种胀气的错觉,本能便将他的手给拽了开去。她不懂武功,看施诗的剑法自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可面对岿然不动的周素妍,那位气势汹汹的大姐显然是束手无策,根本连人家一片衣角都削不到。不好看。许玉兰在心里下意识评判道。她虽不懂武功,却觉得眼前这一场打斗,分明就像个熊孩子在对着大人撒泼,还是完全听不懂人话的熊孩子。看了一会儿之后,她终于被施诗那种死不要脸的态度给折服了。她开始仔细打量这两个人的模样。在这个世上,丑到绝伦的人,到底还是少的,大多数人只是长得平凡普通,五官无甚特色,看起来既不美丽动人,也不叫人生厌。施诗应该便是这一类人中,长得稍微好看一点的,或者说,在九年前,应当还是个比较耐看的姑娘。然而如今的她,相貌中所有值得欣赏的部分,已彻底被眉眼间的刻薄与风霜掩盖,甚至看起来,有点叫人讨厌。至于周素妍,脸上的疤乍一看是有些吓人的,可若是将她下半张脸完全遮挡起来,只看眉眼,几乎可以称作是惊为天人。许玉兰也不知道自己这个成语有没有用对,但是不论怎么说,女人看女人,通常都会这么仔细审视一番。“习武多年,我竟还比不过一个废人!”

施诗想及过往,愈觉悲从中来。可周素妍仍是那波澜不惊的模样,冷眼看着她一次次败在自己手中招式下,一语不发。“周素妍,你不要欺人太甚!”

施诗如同疯了一般扔了手中长剑,赤手空拳扑了上去。周素妍心下虽已厌烦至极,却不好在碧华门的地盘伤她,只得扬手将她推了出去,漠然道,“你若在这杀了我,便不怕扶风阁找你麻烦?”

“此地空旷,杀了你,我自会处理干净,绝不会留一丝痕迹。”

施诗恨恨道,“只有你死了,我们夫妻之间才能彻底安宁!”

“你可曾想过?若我当年受伤之前有意与你相争,又会是何情形?”

周素妍神情依旧淡漠,可言语之中,却隐约有了针锋相对的迹象。“现在对我说这些,是后悔了么?”

施诗冷笑,“我不知你怎会如此命大,当年那场大火没能烧死你,上回坠崖你也逃过一劫,我便不信,这一次你还能逃过去!”

言罢,她右臂一扬,便要掷出手中暗镖,却在此时,周素妍手中却飞出一枚银珠,正击中她右腕,以致那几枚暗镖偏了方向,斜飞而出。这一偏本没什么,却不巧正朝着许玉兰藏身之处而去。许玉兰哪里见过如此状况,眼见几枚暗镖先后朝着面门而来,一时呆立原地,不及惊呼出声,便被身旁男子拉到一旁,待她回过神来,双唇却又一次被他的手心覆住。“唔……”许玉兰呆呆同萧清瑜对视了片刻,等反应过来了对方冒犯之处,立刻便一个耳光扇了过去。不过,她的手在半路便被他扣住了。许玉兰这才懵懵懂懂回过神来对方是在救她,脸一红便将手给收了回来,没心没肺道了声:“谢谢啊……”这种毫无诚意的道歉,无论她说没说,显然都不会被萧清瑜当一回事。见对方只是客气地一点头,许玉兰便长长松了口气,复听得周素妍道:“何夫人还有何招数,请尽管使出来。”

“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

施诗怒极,恶狠狠说了这么一句,便即拂袖而去。周素妍摇头冷笑,亦从另一个方向离开,却在临走之前,似不经意般朝萧、许二人藏身之处瞥了一眼,眸光静若止水,无半点波澜。许玉兰见二人各自离去,这才捂着胸口,松了口气,她忍不住瞥了一眼身旁的萧清瑜,却见他目光仍旧注视着方才打斗之人所立之处,眉心紧蹙。“萧公子,”许玉兰伸手在他肩头一拍,问道,“刚才……”“兰姑娘不必多想,事从权宜,原就是萧某冒犯在先,”萧清瑜轻轻摇头,随即望了许玉兰一眼,和声笑道,“方才的事,可有吓着你?”

“没……”许玉兰摆手的动作稍显僵硬,“我……胆子大,不怕。”

萧清瑜唇角微扬,略一点头道:“就当什么都没看见便是了。”

“我知道,”许玉兰连连点头,却不自觉小声嘀咕,“又不是没吃过亏,不会到处说的。”

萧清瑜点头,与她一同走去别处,见许玉兰一路东张西望,忽然开口问道:“你在看什么?”

“我看有没有人跟来……有没有人一起看到刚才的事,或者刚才的人有没有发现我们……”许玉兰转着圈圈,一面张望,一面说道。萧清瑜不觉摇头一笑。在她身上,似乎有着一些不同他人的率性坦荡。在许多人眼中,所谓江湖儿女,本都是这般模样,可实际上,这些门派争斗,尔虞我诈,身为世家大派的公子,他已看过了太多曲意逢迎,或是隐忍不言。也正是由于她的率性直言,让他原本有些烦郁的心情,渐渐好了起来。是以在时近黄昏,将她送回房中时,望着她的背影,他却忽然将她叫住:“玉兰。”

许玉兰一时还未反应过来,半晌方回过头去,指着自己,愣道:“你叫我?”

萧清瑜点头,清隽眉目渐渐舒展:“多谢。”

“多……什么谢?”

许玉兰不解,却见他摇头一笑,道,“没什么,天快黑了,快些进屋吧。”

许玉兰应声回转,等她若有所悟,回头再望时,那一袭白衣,早已融入漫山白雪,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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