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烂的剑光,仿佛让天地再度出现了生机。那些遍布在皇天后土之间的神劫之弦无法阻拦已经变成两半的无念剑,没入了神塑之中。数千年来,玄离山一直以来的信仰,那代表着他们骄傲的标志碎裂。万千生灵仿佛听闻一声叹息,似乎来自于那颦眉而碎的精致面容。一股力量,在玄离山剑神决绝而凄凉的复而新生。多少年的眺望,多少次独自言语。苏洵望着他和君临亲手为她修的眉眼化成了粉末,把手缓缓伸向了倒飞而来的无念剑。此时此刻,剑已经完好。这世间最后一道左右时空的道意,在碎裂的石像之中显现。从此以后,他应是再无机会回到过往的玄离,让梦境中的脸和岁月中的她重合在一起。“娘…”君临见那一剑,已然明了了所有。他不自禁的喊出了那个让人心颤的称呼。看着石粉之中飘散的星星点点。无数的泡沫正在碎开。他酸楚的双眼止不住两滴泪的落下,却也在此时抓紧了小七。当紫色的萤火飘散在他面前的时候,君临运转起了自己全部的灵力,于小七化进萤火之中。此地已无时空的说法,眨眼二人来到了神劫之外。那些劫云狂怒,不甘就这样被顷刻的突破,疯狂朝着二人追来。可是咫尺之隔,遥如千里。一道剑光划过,分天裂地。群山之间,犹如多了一道抹杀的力量。折光说过之处,无处不横亘着难以理解也难以琢磨的鸿沟。原本东域联军的无数军士和修行者,蓦然出现在了丹山之上,辗转又去向了灭魂海。转眼之间,原本伐山而来的联军也四分五裂,方位诡秘的调转,犹如棋子映在了颠倒棋盘。苏洵剑意挥舞,每一剑都清空一片。搬山卸岭,移川藏海。无数的修士离天道楼越来越远,数不清的徒弟,朝着山河镇图笼罩的区域外远离。西泽密林,北陆雪原,东方云旭海,南方火焰之山。折光横亘,比神劫的弦延伸的更远,闪耀太阳已经落幕的暗红色夜空。群雄这才恍然明白,那剑不是对圣主穆秦川发动的攻击。每一道光,都是注入在人间的希望。那是一把救世之剑,握紧它的,是紫雨仙子和苏洵先生的手。穆秦川注视着一切在自己的面前发生,淡然的神情终于冷漠了下来。他翻手熄灭了手中的劫云,掌心盘踞的是异魔一族已经被磨灭了灵智的力量。在巨大的撕扯引力之下,时空复而流动。天道圣主降临在了苏洵身边,挥手抓住了无念。绝世神兵,骤然顿止。两个沉默的男人毫不犹豫的朝着对方祭出了一掌。紊乱时空之中,那掌力却落在了千里之外。在遥远的南方荒漠之中,一朵状若蘑菇的云彩,带着耀眼的光芒耸立。没有人能理解那异样的美丽,只感受到那股灵魂深处的战栗。青莲在天道楼下和四方不断升起的云朵相对,流动着色彩斑斓的光芒。“末世总是让人绝望,又让人觉得美不胜收。”
穆秦川忽然说出了这么一句话,脸上怒意清减几分。“只不过,苏先生的剑,就算能把他们送得再远,又能远得过新生世界的尽头?”
怒意的消减,代表着天道楼圣主的释然。他知道,这是苏洵能做的最后的一件事情。可是就算做完之后,最终又能拦他多久。“时空之中,空者可探,时者难测。很多年前我开始学剑的时候,她说不能忘记这一句话。我今天才知道,我眼中一直有些消极忧郁的她,其实比我苏洵要乐观。”
“时者难测…”穆秦川听得苏洵的话,沉思一瞬。“先生是说,紫雨仙子相信,时间可以改变所有?”
“若非如此,你又岂能谋划到今日这一步?”
苏洵淡淡反问,无念剑不停的颤动。穆秦川能握住这剑的锋芒,却握不住那剑上折射出来的道意。哪怕是青莲九叶,哪怕是古楼和山河图。穆秦川不管是道法还是手中的吞噬本源,都无法完全战胜来自神塑之内的无数泡沫。遍布群山的神劫越来越无力,每一朵云的周围都被隔绝千万里土地。和定海的酒无法填满酒囊一样,任凭天怒浩劫,也总被天包囊其中。越来越多的人知道这二人的对峙,是一场对人间的生死判决。在折光照耀几身之前,不计其数的人开始朝着虚空拜服。“苏前辈救世之举,当永垂千古!”
声音如山呼海啸,夹杂着莫名的痛哭。有玄离弟子,有苏洵从来为曾留意过的面孔。他看到了诸神面上的恍惚,看到他们随之而动的唇齿。苏洵脸上浮现了一丝苦笑。他一生桀骜,却从来没有想过什么永垂千古。如果无所不能的时空真的能给他一个机会,他想要的,也不过是下去和明依师妹说几句话,和玄离山那些敬仰了他一辈子的后辈们,认认真真讲一次课。是的,如果有机会。他要让君临在他面前,好好再奉茶一次。看一看小七和清虚师兄的孙女儿穿着和紫雨那傻女人一样红色的嫁衣,跟自己的孩儿成亲。这些,卿紫雨看不见。他便想要替她看一看。可是,那可怜的痴儿或许还不知道。人总是要面对美好背后的痛苦。穆秦川松开了无念,微微颔首表达了对苏洵最后的恭敬。那弥漫天地的折光逐渐笼罩所有,切割来自天道楼圣主一切的桎梏,开始重组浩瀚神荒。十方位移,海洋也在变动。曾经的东域西泽,北陆南荒。在剑光的切割下,成为了时空之中的孤岛。那些朝拜和哭泣逐渐平息,万千的修行者在孤岛之上降临。纵观寰宇,穆秦川所掌控的,已经只有灭魂海和玄离山千里方圆。君临沐浴在折光之中,看着一切从身边流逝。陆凝霜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身旁,被他握着朝着苏洵靠近。他以为自己能越来越近。可最终,却越来越远。远到他慢慢的看不到那个傲立的青衫男子,看不到那殷切带着嘱托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