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攸宁道,“还有好几种口味,世子喜欢哪种,让店家给你称便是。”
胡牧认真看了点心筐子上写的点心名字,最后指了几样点心撑称了。 鲜花饼,杏仁酥,桃片糕,都是六哥很嫌弃的点心,六哥只喜欢吃肉馅的。 胡牧拿出来一个鲜花饼给忠国公夫人,自己又取了一个,便把剩下的点心都放到布袋里。 那个鲜花饼,他几口便吃光了,还抬头对忠国公夫人说,“母亲尝尝,很好吃。”
忠国公夫人眼眶湿了,儿子自醒过来,这是第一次喊她母亲。她原还有些伤心,儿子似乎跟她生疏了。 她咬了一口鲜花饼吃了,笑着柔声道,“果真很好吃。”
胡牧看到她眼中的泪光,拿出帕子帮她擦了,少年的神色很是认真。 忠国公夫人红着眼圈,“许是进了沙子,没事了。”
襄平府的小吃很多,各种小玩意儿也很多,胡牧见了什么都喜欢,半日逛下来,他拿的那个布袋装满了。 忠国公夫人无奈道,“这些小玩意儿,你若喜欢每种买一个也就罢了,怎么都买了四份的?”
胡牧掰着指头数,“有一份是给王妃的,一份是给长姐的,一份给丹阳郡主,还有一份是我自己的。”
忠国公夫人神色一黯,他到现在了还惦记着他的那个长姐,殊不知他差点丢了性命便是她那长姐的功劳。这十几年来,他又在他长姐手中受了多少委屈陷害呢。 韩攸宁听他喊自己王妃,笑问,“你怎不喊舅母了?”
细想一下,这些日子,他还从来没称呼过她。当然,他说的话也委实不多。 胡牧难为情地扭过头,“长姐说,我母亲不是出自皇家,我和皇家丝毫干系都没有。晋王不是我舅父,你也不是我舅母。她不让我随着她称呼。”
韩攸宁问,“这是上次我去忠国公府后,她说的?”
胡牧点头。 韩攸宁目光冷了冷,那个女人,当真是心肠冷硬恶毒,胡牧这般待她,竟也暖不了她半分吗? 韩攸宁道,“你不必听她的,晋王是你舅父,我是你舅母,她若再说什么,让她来寻我。”
胡牧没吭声,不过接下来,他还是称呼王妃。 连续几日,韩攸宁每日都会陪胡牧出去逛逛,带他去了好几家她颇喜欢的酒楼食肆。 慢慢的,胡牧看着明朗了许多。 他有个很好玩的习惯,喜欢去墙根的那个兔子窝边蹲着,一蹲就是小半个时辰。 韩攸宁问他,“见到有兔子出来了吗?”
胡牧点头,“两只大兔子。”
“那应该是傻瓜和笨蛋,原来它们俩在这里安家了啊。”
忠国公夫人拉着韩攸宁进了屋内,忧心忡忡道,“到了晚上,他在兔子窝边待的时候还要长,有时还嘀嘀咕咕的,也不知在说什么。我就怕……会不会是中了邪,听说兔子很邪门阴气也重,兔子洞在地底下,阴气就更重了……” 韩攸宁笑着安慰她,“夫人别信那些,他许是头一回见到兔子洞,好奇呢。”
“许是如此吧。”
忠国公夫人看向窗外,胡牧折了两根叶子繁茂的树枝,小心翼翼遮挡在洞口,似是给兔子洞加了个盖子。 “他每日都会折新鲜的树枝遮挡兔子洞,这几日又没下雨,他做这些作甚呢?”
韩攸宁也想不明白。 她去问胡牧,胡牧道,“这样盖上,兔子就不害怕了。”
韩攸宁笑问,“你怎知兔子会害怕?”
胡牧沉默了片刻,“我们的房子有门,睡觉都要关上门,兔子的没有。”
韩攸宁一想,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睡觉关门,无关乎冷热,求的是安全感吧。 从桢园出来,段毅跟在她身后。 段毅最近一直协助侍卫长做防卫,每日忙的很,似乎有做不完的事。韩攸宁只有在出门逛街时能见着他的身影。 像现在这般,他随扈在她身边,是一直不曾有过了。 韩攸宁信任段毅,不过赵承渊去西北的事情重大,少一个人知道便少一份危险。 哪怕段毅不会泄露出去,可万一他一个神态不对,让有心人发现了端倪呢?跟随来的忠国公府的下人和护卫也有几十人,其中又有多少是皇上或胡明珠安插的奸细呢? 叶常推了推他,“你不去四处巡逻,在这里作甚?”
段毅不吭声,跟在韩攸宁身后走着。 韩攸宁回头看段毅,“是不是有什么事?”
段毅点头,不过却没立即说。 韩攸宁拐进了旁边五哥的院子,让叶常和罗平守在院门口,只让段毅跟着进去。 韩攸宁进了屋,“你说吧,什么事?”
段毅道,“卑职觉得忠国公世子有些怪异。”
韩攸宁问,“怎么怪异?”
段毅道,“他看着,和以前不太一样。卑职虽只见过他两回,不过基本记得他的言语方式。他现在说话虽少,语言组织方式却和之前大相径庭。”
韩攸宁心念一动,“那你是说……” 段毅道,“或许,他智力已经恢复了。”
原来是说这个。 韩攸宁细细回想,胡牧如今说话的确是条理了许多,不若之前那般稚气。虽还是幼稚,可感觉还是不一样,似乎没了之前的那种澄澈。 若不是段毅提醒,她恐怕还察觉不出其中的微妙区别。 段毅果真是如苏柏所说,敏锐至极。若是他跟在她和苏柏身边,恐怕早就发现他们的不妥了。 实则她和苏柏如今天天辛苦地表演伉俪情深,大多是给段毅看的啊。 韩攸宁沉吟片刻,“他若是恢复了智力,那如此这般隐瞒……是怕被人发现了,对他不利?”
段毅回道,“卑职也不知。不过,他在兔子洞说话时,卑职听到了几句。”
“他说什么?”
“他说,我只要几日,几日就好。”
韩攸宁听得一头雾水,“我只要几日?什么意思?”
段毅道,“卑职只听到这两句,他说话声很小,也颇警觉。”
他顿了顿,“安全起见,王妃以后还是少与他见面,现在情形不明,谨慎些为好。”
胡牧向来是对任何人都不设防地友善,怎么会和警觉这个词扯上关系呢? 韩攸宁心事重重地离开了五哥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