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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78 敢拍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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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黎被停职,孙娇的怒气终于得以纾解。  院办的副院长陶大勇很快将江黎的停职处理报告送到了院长的办公室里。  李仲甫戴着副花镜,刚从外地参加国际肿瘤交流论坛回来,尚未来得及了解事情的经过,只是听了个大概。  他看了眼面前的陶大勇,又望向身前的那份停职报告,问道:“小陶,你在医院工作多少年了?”

陶大勇一愣,本以为院长会为替江黎开解,急忙回道:“这个月过去,满打满算刚好25年了。”

李仲甫眼里露出怀念的神色:“是呀,一晃都25年过去了,我还记得97年的时候,我们这个医院还不是肿瘤医院,原本是纺织三院,后来刚好SH市政府规划,要在上海成立一家肿瘤专属的三甲级大医院,这才有了咱们医院的前身。”

“我记得,当年我接手肿瘤科的时候,我们医院连个像样的肿瘤科室都没有,只有一个单独的肝肿瘤科,后来我的老师即将退休,对我委以重任,让我无论多么艰难,都要打造出一支无论在国内,还是在国际上都站得住脚跟的一线肿瘤团队。”

陶大勇脸上也露出了感慨的神色:“我还记得,当年您找我谈话,让我从消化专业转向肿瘤专业,那个时候咱们医院就相当于白手起家,病房也是又旧又破的,哪像现在。”

李仲甫点了点头:“你还记得以前我们刚成立肿瘤科,大家都质疑我们的专业能力,他们宁可去哪些综合性三甲大医院,也不愿意来我们医院,只有一些终末期的病人,治不好了,才会转到咱们的医院来,后来大家努力,不仅仅是对待病人真诚实意,也努力提高服务质量,付出一颗真心,这才打出了医院的口碑,病人的数量才多了起来。”

陶大勇沉默下来,他知道李仲甫话里的意思。  李仲甫叹了口气:“创业时期,大家共甘共苦,从零到一容易,但从一到十却十分艰难,我知道,下面医生们的压力大,一个医生一周下来平均要看几百个病人,肿瘤这种内源性疾病又太过复杂,往往许多病人经过治疗还是没能挽留住他们的性命,我们的医生常常被有心无力的沮丧裹挟,但我们从来没有丧失过能攻克癌症的信心,就像我们医院的宣传标语一样,这里不需要讣闻,唯有抗争!”

李仲甫看了一眼陶大勇,反问道:“小陶,我们医生是要讲良心的,医院不是商场,不能做买卖,更不能拿病人的性命做买卖,我们要做一名对得起病人的医生。”

陶大勇急忙点头:“老院长,我知道你这话的意思,可是站在外人的角度上看,江教授这次的确是僭越了,哪怕那个孩子已经是终末期,送来的时候脑死亡,但也没有医生让人家孩子母亲直接放弃自己孩子性命的。”

李仲甫抿了口茶,笑了笑:“你不懂江黎医生的那颗心,那孩子正是处身置地站在那位母亲的角度,才会提出拔管的要求,试问这个世界上,有哪位母亲能亲手送自己的孩子走?所以哪怕已经脑死亡,甚至全身器官衰竭,那位母亲也会要求医生继续抢救,但对于那位脑死亡的孩子来说,这样的痛苦会让他哪怕是人生最后一刻,也要承受无法承受的痛苦!”

李仲甫摇了摇头:“江黎或许方法太过直接,不会委婉的劝说家属,但她做这个决定并没有错,她这是要给那位年轻的母亲,留有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啊!”

陶大勇有些心虚:“可是……肿瘤科的大主任已经下达了处罚通知。”

李仲甫放下手里的茶杯:“这件事我会去跟刘翀说,你们院办就把这个停职三个月,改成放假三天,小陶你多辛苦辛苦,跟媒体还有家属那边,即时做好沟通,安抚好家属的情绪,相信,等那位母亲冷静下来,会懂江教授的这份心意。”

陶大勇拿着处理通知单,垂头丧气的走出了院长办公室:“怎么什么倒霉事都让我碰上呢,唉,我就是这个操心的命啊!”

医院肿瘤科的医生办公室里。  徐有树昨天熬了一夜,正在办公室里撑懒腰打哈气的时候,被舒雨生一把按在了肩膀上。  瞧着对方气喘吁吁的模样,徐有树狐疑的问道:“怎么了?哪床又不行了?”

“不是,”舒雨生歇了口气,“消化内科那边有个病人,消化道肿瘤并发症,跟肿瘤科联合会诊,魏师兄让实习医都过去。”

徐有树抓起桌子上的听诊器,紧跟着舒雨生的脚步,朝着特需病房走去。  等两人赶到特需病房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不少二线医生了,肿瘤科这边李晓军主治跟谭谈都在,还有消化内科那边一位主治医生跟几位住院医。  两人站在人群外围,瞧着病房里的情形,两边科室的医生好像在商讨病情,但都拿不定主意。  谭谈发现了两人,走了过来。  “谭师兄,什么情况?”

徐有树抄起笔记本,准备记录病情。  谭谈摇了摇头:“病人是大肠癌,在消化内科那边就医检查,病理报告是(乙状)结肠癌中分化腺癌并浸润黏膜下,化疗以后发生了并发症,肛门现在已经停止排气排便三天,发生阵发性隐痛。”

舒雨生皱了下眉头:“那怎么不开刀?”

谭谈回头看了眼病房里八十多岁的老爷子,以及周遭几个家属,小声说道:“这患者岁数大,已经八十岁了,还有严重的心肺功能不全,并且肛门、直肠严重狭窄,现在这种情况,消化内科那边的意思是,病情已经到了他们无能为力的地步,要不要继续开刀手术,全凭咱们肿瘤外科这边决定,但肿瘤外科这边,对病人的病情以及全程治疗并不熟悉,又发生了并发症,并且病人岁数这么大,还有心肺功能不全,肛门、直肠狭窄,哪个主治医生都拿不定主意,这一刀下去能给病人带来什么?如果开对了刀还好说,如果开错了呢?病人这种情况,万一在手术台上没挺过去,死掉了,虽然不是医疗事故,但也会有很多麻烦。”

舒雨生蹙起眉头:“病人现在的情况很棘手,已经三天没有排气排便,真要是开刀的话,这么大岁数能不能挺过去还不好说,抛开这个问题,病人患有心肺功能不全,加上肛门、直肠严重狭窄,无疑又给手术风险增加了几个难度。”

患者的大儿子看着躺在病床上十分难受的老父亲,焦急的看向病房内的几位主治医生:“医生,我父亲现在这种情况,是不是应该立刻手术?”

消化内科的主治医生犹豫了下,开口说道:“之前所以在消化内科这边治疗,就是因为您父亲岁数太大了,开刀风险太大,人不一定能下来手术台,所以才在内科这边治疗,但现在这种情况,内科这边也无能为力了。”

患者的儿子望了眼白发苍苍的父亲,看着父亲肚子胀得像是个皮球,情绪很是激动:“那你们医生现在总该拿出个办法呀!接下来该怎么办?手术还是不手术?不能让我父亲这么熬下去?”

李晓军思忖了片刻,接过话来:“这位家属,你先不要这么激动,我们医生开刀之前,也要先做手术预案的,总不能这么鲁莽的就把病人推进手术室吧?我看这样,还是先跟消化内科以及大肠外那边进行个MDT会诊,大家一起研究研究再说。”

消化内科的几位主治医生也没人敢站出来拍板做决定,都跟着附和起来。  甚至几位主治医生,都找了借口离开。  徐有树看着纷纷离开的医生,心里也焦急起来:“病人现在的情况很危险吧?再没有人来拍板决定开这个刀,恐怕……”  谭谈面色凝重:“不是我们不想开刀,是没有人能拍这个板,承担这个风险,弄不好,这一刀下去,老爷子的命就丢在手术台了,李晓军主治的话没错,还是应该先进行MDT会诊,让专家们商讨出个万全之策,再进行手术。”

舒雨生看了眼病床上八十多岁的老爷子,冷淡的说道:“恐怕现在病人等不起这个时间了。”

老爷子的儿子,一巴掌拍在了病房里的桌子上:“你们既然决定不了,就让个能决定的人来!”

李晓军板起脸来:“我们能理解家属的心情,可你父亲患有心肺功能不全,肛门跟直肠严重狭窄,又八十多岁的高龄了,就这么抬进手术室里,说句不好听的,这刀子怕是刚拉开肚子,人就走了。”

几位家属急忙拉住了大儿子,纷纷劝说,老爷子的大儿子听着周遭的话,坐在椅子上半天没吭声。  医生的话,就好像是刀子,刺进了他的心里。  病床上的老爷子声音断断续续的喊着儿子的乳名:“嘎子,爹疼的难受,爹不治了,咱们回家吧,爹活了这么大岁数,知足了。”

坐在椅子上的儿子急忙站起来,走到父亲的床头,听着老爷子的话,这个中年汉子抬起红肿的眼眶,声音有些哽咽:“爹,你瞎说什么呢,这个病咱给治,儿子说好的,还要给你办百岁大寿呢。”

病床的老人似乎知道了自己恐怕很难走出这个病房了,费力的睁开双眼,朦胧的望向了近在眼前的大儿子,虚弱的说道:“痴儿,爹怕是活不到一百岁了,爹的寿衣早就自己准备好了,就在家里衣柜下面的抽屉里,你跟老二平日里工作都忙,一年也回不来几次,你们哪里懂老家办丧事的规矩,所以寿衣就爹自己给自己准备好了,孝衣麻布也都按照亲戚的尺寸提前做了出来,都标记好了名字,到时候你发给他们就行。”

老人的儿子,看着父亲胸腔前插着的几根引流管,听着老人家交代后事,这个五十多的汉子,竟然像是个丢了个玩具的孩子,放声嚎啕大哭起来。  “爹,你不会死的,你不能就这么走了,儿子已经没有妈了,不能再没有爹了!”

病房外,从外地匆匆赶来的二儿子,一进来就听见大哥呜哇的哭泣声,顿时急了:“大哥,咱爹他……”  大儿子将医生的话重新复述了一遍,两兄弟顿时抱在一起痛哭。  二儿子用手轻轻抚摸父亲苍老满是褶皱的脸庞,望着父亲紧闭的双眼,不由回忆起跟父亲在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  他的手越发颤抖,竟不知,父亲居然已经这么老了,不知何时,父亲都满头苍苍白发。  以前工作忙,一年也不曾回家几次,每次回家也是匆匆来,匆匆去,到现在才发现,自从母亲去世后的这些年来,他竟然都没有一次,好好的陪父亲坐下来说一说话,好好的看一看父亲日渐衰老的面孔。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就像是以前父亲哄自己睡觉一样:“爹,对不起,对不起……儿子来晚了。”

说完,泪水顺着他憔悴的脸颊,忍不住的往下流。  他回过头看向了病房里的医生,声音都有些颤抖:“现在,你们没有一个人,敢为我爹做手术的嘛?就没有一个医生敢做决定,敢拍这个板嘛?”

李晓军主治把老爷子的情况又说了一遍,“手术风险太大了,病人如果现在立马手术的话,很可能会下不来手术台。”

两兄弟望着病床上饱受煎熬的父亲,如果不手术,老爷子这种情况,根本熬不了多久,可手术,父亲出现意外的风险很大,两人谁也不敢做这个决定。  很快,医生把手术通知书跟责任书递过来:“如果家属要求手术,我们这边也可以安排,但是如果出现了意外,还需要家属这边签一个免责同意书。”

大儿子握着笔,手颤抖的望着弟弟,两人谁也无法签这个字,如果真的手术,父亲在手术台上离开人世的话……两兄弟后半辈子怕是都会或者自责与愧疚中。  孙护士长看着病房里的情况,消化内科那边是病人的主治科室,但现在内科医生已经无能为力,肿瘤外科这边的医生,也有顾虑,不敢擅自给病人开刀,谁也不知道这一刀开下去,这个八十岁的老人还能不能活着走出手术室。  这个时候,往往需要有一个人来拍板。  而做决定的这个人需要顶着前所未有的压力。  因为手术成功还好,如果出现差池,虽然不至于判定为医疗事故,但也会面对委员会的调查与问责,会很麻烦。  毕竟病人现在手术风险实在太高了。  病房里的实习医们也都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二线医生也都找了借口离开,两兄弟焦急又无奈,颓废的坐在椅子沉默下来。  徐有树看了眼当前的情形,小声说道:“这种时候,估计没有哪位二线医生敢站出来开这个刀吧?没有把握不说,万一病人在手术台上,那后续……”  谭谈叹了口气:“情况的确太复杂了,加上病人岁数太大,又患有心肺功能不全,手术的部位又遇到了肛门跟直肠严重狭窄,无疑给手术增加了很大风险,谁敢来拍板开这个刀?拿自己医生的前程来赌嘛?”

舒雨生握紧了拳头:“难道就因为风险太大,就因为很大几率病人会死在手术台上,我们就要眼睁睁看着这个老人饱受折磨,最后死去?”

谭谈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倒是不怕担责,可我没有这个技术能完成这台手术。你想在外科找一个不怕担责,手术技术又过硬的医生,那种医生估计会是宝藏一样的存在吧?”

病房里,孙护士长见眼前这种情况,二线医生又无法做出决断,没有任何犹豫,很快就拨通了电话,将病房的情况复述了一遍。  没过多久,走廊上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季晗穿着白大褂,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  他扫了眼病房里肿瘤外科的几位二线医生,走过去拿起了病人的片子跟全程治疗的记录,站在一旁默默的翻看,没有说一句话。  孙护士长急忙给老爷子的两位儿子介绍:“这位是我们肿瘤外科的季教授,最关键的是,他是拍板的人。”

他是拍板的人?  这句话给了两兄弟很大的振动,两人望着眼前这位三十多岁的年轻外科教授,红肿的眼眶里仿佛看见了一束光。  季晗翻完病志的最后一页,抬头看了一眼病床的老爷子,上前触诊了病人,随后摘下了手上的白色橡胶手套,冲着孙护士长伸出了手:“医生担责的同意书给我!”

孙护士长二话不说,把责任书递了过去。  季晗抽出白大褂上口袋里的钢笔,利落的在担责同意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把我明天上午那台动脉瘤的手术挪到下午,把这个病人的手术插在明天早上八点。”

说完,季晗利落的转身走出了病房,那边还有台手术等着他呢。  直到这一刻,两兄弟才回过神,不敢置信的望着孙护士长:“刚才那位年轻的教授是说,他肯为我爹做手术,担这个手术风险的责任?”

孙护士长看着手术同意书跟责任书上的签字,笑了笑:“是,他就是这个拍板的人,现在你们爹不用死了,寿衣还是留到一百岁以后穿吧。”

徐有树看着走廊季晗潇洒的背影,眼里满是崇拜:“刚才,我怎么忽然觉得季教授太帅了呢?是不是我的错觉?”

舒雨生点了点头:“你这不是错觉,我也有这种感觉,刚才的季教授,好像……好像是……”  谭谈笑了笑:“好像是站在天堂门口的守门员。”

“对,就是这种感觉!”

舒雨生重重点头。  谭谈松了口气,撑了个懒腰:“咱们肿瘤外科的医生里,也就季教授敢拍这个拍板,别人拿不定的手术,他来拿,别人不敢承担的责任,他来担,所以大家私下里才会都叫他魔鬼医生吧?”

徐有树笑了笑:“原来魔鬼还有这个含义,那这个魔鬼应该是个可爱的魔鬼。”

舒雨生又有些忧虑:“但是,如果那个老爷子的手术出现了意外,季教授他岂不是……毕竟这台手术风险实在太高了啊!”

谭谈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说,我们肿瘤科医生,真的是每天都要如履薄冰,如临深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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