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冬天对于南方人来说是难熬的，尤其是在没有暖气没有空调的时候。地面已经积了很厚的雪，村子在北京的西郊。说是还在北京，偶尔手机定位就是河北省。整个村子只有张小龙和另外两个搞油画朋友是外人，张小龙还是他们两个拉着过来的。他们一起租了一栋三层的民居，房子已经有些破败了，三个人一人一层。因为做雕塑需要更好的天光，也就是顶光，张小龙住在了顶楼。北漂了15年，张小龙这个有着跟微信之父同名的年轻人，早就没了当年的锐气。大学毕业后，从老家武汉来到北京，去798艺术区投奔了一个师兄。指望自己混几年能在798开个个展。异想天开的艺术梦啊！每日在师兄的工作室打下手，有口饭吃，一个月也能拿几千块钱的工资。待在这里唯一的好处就是不愁吃住，还有看不完的展览。每个月的工资基本都花在了看展和买材料上。可即便是这样的生活，也就只持续了3年。师兄在老家找关系进了一个雕塑院，搬回了老家，张小龙就开始了自己的漂泊生涯。最初从798搬到了宋庄边上，后来又因为拆迁和自身经济的问题，一路越搬越偏，直到去年搬到了这里。如今已是2022年的冬天，张小龙看着抗原检测的两道杠，心里烦闷不已。已经发烧两天了，到了喉咙吞刀片的阶段，咳得全身颤抖。在这个偏僻的村里，也不可能买的到药。市区也好，网络上也好，关于这个病的相关药品早就抢没了。朋友从老家给他寄的药品躺在快递中转点已经很多天了，也迟迟没到。每天就只能是喝茶，工作室的茶叶都喝的只剩下茶叶末了。看了下手机，已经下午三点半了，他起床裹了一件厚棉衣，关了取暖器，出了门。下楼的时候发现另外两个朋友也都没起床，估计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楼下停着一辆8手富康，还是前些年他给人做个雕塑拿不到钱，抵账抵过来的。大灯早就坏了一个，漆面和内饰就不谈了，要不是还能发动，估计早就当废铁卖了。刚出门就冻得一哆嗦，张小龙捂了捂棉衣，往村口走去。村子里格外荒凉，路上也看不到几个人，到处都是枯枝落叶，路边的积雪堆里偶尔能看到一两只流浪狗在嗅着什么。走进村口的小超市，室内温暖的感觉让张小龙一阵舒坦。“老板，给我拿一条蓝楼，两包挂面，再来一斤鸡蛋。”

张小龙用沙哑的嗓音对精瘦的老板说到。要不是烟抽完了，家里也没吃的了，张小龙是不愿意这个时候出门的。老板麻利的装袋递了过来，顺手还给张小龙发了一支中南海，问道：“小张啊，阳了多久啦？有没有药啊？”

张小龙是不想说话的，喉咙实在是难受，慢吞吞的回答到：“已经有几天了，那有药哦，买都买不到。”

“你拿着，这是女儿昨天刚送过来的，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你们三个人估计也都没有药，分着吃一点，有总比没有好。”

说着从柜台旁的抽屉里拿出一盒感冒药递了过来。“你们也不容易，整体就吃点挂面，身体那受得了哦。”

“谢谢老板，你也多注意啊！”

张小龙接过老板的药，躬身说道。扫码付款，点燃香烟，中南海淡淡的口感在嘴中蔓延，他并不喜欢这个味道。吐出一口淡淡的烟雾，看了一下手机短信提示，卡里只剩不到3000了。这个月还有2000的信用卡要还，想到这，张小龙就猛吸了一口，结果还是没有什么烟味。气得他将还剩半截的中南海弹飞了老远，又点了一支黄鹤楼，还是家乡的味道他更习惯。回到工作室，打开电磁炉，烧上水，给旁边的炉子生起火，张小龙准备给自己煮碗面。炉子是张小龙自己做的，一个旧油桶改装的，夏天还在这个炉子上搞过烧烤。工作室很是杂乱，中间最显眼的位置放着一个大的泥塑转台，靠窗的位置放着画架，花架上还有一副没画完的装饰画。靠墙的位置是一排手工制作的铁架子，最底层搁置着他需要的一些工具，电焊机，切割机，锯子等。上一层放着木方，铁丝等其他材料，还有一些画画的颜料和用坏了的画笔。为什么现在还要生炉子？因为电费都快交不起，不生炉子就得冻死了。因为怕死，只有睡觉的时候才会开取暖器，至于地暖或者暖气，想都不敢想。烧上水，炉子火也旺了起来，张小龙下楼去找楼下两个货了。周舟住二楼，是个清瘦的年轻人，比张小龙小10岁，前年才跑到北京来。按张小龙的眼光来看，画的一塌糊涂，但是还是想来追梦。一楼住的是李成，微微有点秃顶的山东汉子。也完全打破了张小龙心目中山东大汉的形象，李成不到一米七。前些年混的还凑合，起码还开过两次个展。周舟跟他是一个学校毕业的，都画油画，到北京来，也是投奔他。前些年一直靠女朋友接济，分手后也越来越惨。给两人一人扔了一包烟，叫他们起来吃面。熟练的往锅里加了三个鸡蛋，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张小龙的眼镜。喉咙突然的不适让他附身剧烈的咳嗽起来，因为眼镜被雾气模糊了，也看不太清楚眼前的东西。好像是踢到了房电磁炉的凳子，只听到哐的一声，锅翻了。滚烫的开水洒到他的腿上，疼的让他不自觉的跳起来。落地的瞬间，应该是踩到了旁边的柴火，一滑，重重的摔在地上。双手刚接触到地面，他就感觉到全身过电的酥麻，剩下的意识中，只记得炉火的光亮与地面的温润。倒霉的张小龙触电了，锅里的水刚好泼到了插线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