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天色已晚，顾彦临心中甚为不安。“啊哈”小顾彦临微张小嘴，打着瞌睡，轻轻拽着莫离的裙角，面带委屈“莫离姑姑恁可知吾何时可回吾的王府？”

平日在王府里，这个时辰他早该就寝了。“回亲王殿下，这个奴婢亦不知”莫离一脸冷漠。望着殿外浓浓夜色，顾彦临的小心中甚为不安。今日等了一整日，从早到晚，亦不见阿舅同府上的下人来接他回府，不知出了何事。就在小顾彦临罔知所措，不知该如何是好之际。皇帝顾闻踏进了许久未登的常菲宫。“好彦儿过来，让父皇好生看看。”

顾闻操劳了一天，终于忙完了手中的事。于百忙之中抽出功夫来看自己许久未见的儿子。“汝等先下去吧”与顾闻同行的皇后莫子菲朝一旁的丫鬟们摆了摆手。“可让这许久未见的父子好好谈谈心”莫子菲话中有话，道不出的阴阳怪气。“是！”

顾闻平日里极少进她这常菲宫，如今闲下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来此看望他最宠爱的儿子顾彦临，这让莫子菲的心中甚是不满。但莫子菲毕竟贵为后宫之主，心中纵然不满，还是面带微笑，做着表面功夫，此刻更是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彦儿啊，尔以为这宫中如何？尔这皇妹讨不讨喜？”

莫子菲突然话语轻柔。“回皇后娘娘，这宫中甚好，吾亦甚是喜爱皇妹，只是，只是天色已晚，吾该回王府了。”

“尔这娃儿，这宫中自然比尔的王府好，依本宫看，尔日后便常留在这宫中，哪儿也不要去，可好？”

莫子菲抬眉而笑，看似是在同他相商，实则是在命令。莫子菲好不容易借此机会把她的一大威胁顾彦临接回宫，自然不会再轻易把他放出宫。把他放出宫就等于放虎归山，倒不如亲自把其养在身边。一来，以便用其更好的威胁操控皇室，二来，监视这淑妃之子，以防其夺太子之位。她莫氏之人，总不会嫌自己手中的棋多。“父皇，儿臣，儿臣不想留在宫中，吾想回王府。”

顾彦临带着哭腔。“恩…彦儿平日在其王府住惯了，汝此时不让他回去是何意？”

顾闻生气地转头看向莫子菲，话语中是平日少有的怒气。顾闻原本以为，今日庆典一事结束，莫子菲便会放顾彦临出宫，如此看来，他倒真是小瞧她了。莫子菲自然看不得顾闻这副模样，如同他当年维护顾彦临的生母刘淑妃时一般。“皇上，恁冤枉臣妾了，臣妾这般亦是为了他好。”

莫子菲轻皱眉头，一脸委屈“这娃儿母妃去的早，他这也到了学理学识的年纪，臣妾把他接回宫中，让他同北临他们一同去太学院不好？”

“说来，他向来久居宫外，这时间长了，到同宫中的太子，弟兄们生了嫌隙，疏远了，如今回来，正好借此培养培养感情。”

顾闻对莫子菲口中所言自然是不信，毕竟好心向来不是她的作风。但此时的顾闻不得不听从莫子菲的话。“汝能如此想甚好！”

顾闻把顾彦临搂进怀中，拍了拍顾彦临的小手“唉，彦儿，那尔便暂且陪在父皇身边吧。”

顾彦临的去留，不过是她莫子菲一句话的事。可是他不想呆在这深宫，他想回王府，他想念他的王府。“恩，好”许是看出顾闻的为难，顾彦临没有再闹。“父皇，那恁可否派人把儿臣的小白送进宫”这是入宫后，顾彦临第一次对顾闻提要求。阿舅比他想象中来的要快。“阿舅，恁终于来了！彦儿好想恁”顾彦临看到心心念念的人，激动地从床榻上跳了起来，紧紧抱住来人。刘方摸了摸顾彦临的小脑袋，确定他完好无损后，把手中的白兔递给了他。顾彦临接过阿舅手中的折耳兔，拉起刘方的手，问到“阿舅，尔何时才能接吾回王府？”

“便快了，尔乖，再等等。”

“阿舅，别走，别把吾留在这儿。”

顾彦临紧紧拽住刘方的衣角，仿佛拽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刘方虽心中甚是不忍，但他还是走了。顾彦临没想到，他这一等便是十余载。小时的事皆渐渐模糊，可有些事却始终记忆犹新。十年里的每个日日夜夜，他无时无刻皆在想念他的王府。在这宫中总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始终盘旋于他的心头，这种感觉有多不好受，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懂。孤独，无人陪伴，亦要瞧人眼色。瑾临宫里的莫瑾临成了他在这宫中仅有的乐趣。“拜见皇后娘娘！”

顾彦临面露微笑，向前作揖，向着莫子菲问安行礼。他这些年在宫中学的礼教到确实不错。十五岁的少年郎，一袭青衣，唇红齿白，模样间满是俊逸，棱角分明的脸上，一双天生的桃花眼，深情眸，如若看谁都含情，像极了他的母妃。“起来吧。”

莫子菲看着眼前这张人神共愤的脸甚是不爽“尔来此找汝皇妹可谓何事？”

“无事，吾只是来看看，瑾临呢？”

“吾同尔说过多次了，叫皇妹。”

莫瑾临语气严肃。莫子菲同顾彦临说话向来无何好气。“嗯，吾知晓了”顾彦临颔首。他知晓了，但并不代表他会改。“哥哥，尔快些猜猜吾在哪里。”

莫瑾临听到顾彦临的声音，连忙藏进被褥，却又急切地露出马脚。“吾猜汝在布衾里”顾彦临走到床榻边，轻轻掀开被角，露出了莫瑾临粘满头发的毛茸茸的小脑袋。“唉，无意思，又被哥哥捉到了”莫瑾临撅着小嘴，爬出被衾。在旁人看来兄妹二人，甚是温馨，但在莫子菲看来却格外刺眼。“好了，汝二人如此这般成何体统，瑾临该去沐浴了。”

顾彦临自然明白莫子菲这是在送客。但顾彦临假意不知，并无离开的打算。“哥哥，在此等吾”莫瑾临稚嫩的声音从内殿传来。“是，哥哥等汝便是了”顾彦临面带微笑，话语间尽是宠溺。顾彦临面对铁青着脸的莫子菲倒也不恼。乖巧地落坐于竹席之上，悠闲地拿起了八角桌上紫葡萄。这一举动倒是把莫子菲气的不轻。“好了，尔少食些，尔食这些无用，这些都是特意给尔皇妹备的。”

“是，吾知晓了”顾彦临轻蔑一笑声音慵懒至极，拉长尾音。顾彦临嘴上应答着，手上的动作却未停。看着眼前桌上的木瓜，葡萄，荔枝，顾彦临皱了皱眉头。传闻中，平日里皇后娘娘甚爱吃这些水果，如今又逼着瑾临吃。顾彦临剥开一粒荔枝，放进嘴里，享受着口中汁肉炸开的甜腻“恩，甜。”

“哼，贪吃之人，难成大器”莫子菲被气得脸红心跳，轻笑一声，内心嘲弄。看来这皇后娘娘对吾的厌恶和恨意已不屑于掩盖了。这让顾彦临的出宫之心更甚，他等不及了。“哥哥，吾来了”莫瑾临刚爬出浴斛，身上还湿漉漉的，只了着肚兜亵衣，便“哒哒哒”地跑了出来。“啪”莫子菲看着眼前如此这般的莫瑾临，顿时火冒十丈，单手拍案“尔等是如何侍候的？让公主如此这般出来，成何体统？”

一旁的顾彦临亦没料到莫瑾临会如此，皱着眉头，不自然地别过头。“皇后娘娘饶命！”

两个当值丫鬟连忙跪地求饶。“来人，把她们两个给本宫拉出去杖责二十！罚除三个月俸禄！”

“若是再有下次，便拉出去斩了。”

莫子菲一脸冷漠。顾彦临在这宫中十余载，对莫子菲自然有些了解。双眸瞅着发狠的莫子菲，自知她是在杀鸡儆猴。罚的虽是丫鬟，却是罚给他看的。“母后，是儿臣自己要出来的，不关她们两个的事”幼小的莫瑾临还是第一次见识如此场面，属实被吓坏了，连忙跪地求饶“求恁放过她们。”

“哼，她们没伺候好主子自然要受罚。”

莫子菲轻哼一声，皮笑肉不笑“不想她们受罚，汝日后乖些便是。”

顾彦临被迫在一旁看了一出戏，微微握紧拳头，不得不说莫子菲最擅长利用的便是人性。“母后，儿臣不懂，儿臣在自己的寝宫，为何还要守如此多之规矩？”

“这里明明没有外人的呀”没有外人？莫子菲瞥向竹榻上的顾彦临，其中之意不不言而喻。“汝不必懂，这宫中的规矩便是规矩，无一例外。”

“母后”莫瑾临轻轻拉着莫子菲的衣角，还想说些什么。“每人再加十大板！”

莫子菲大声朝院外吩咐。“是！”

“啪啪啪”竹板扬起落下。屋外哀嚎，惨叫连连。一旁的顾彦临抿紧薄唇，微微皱眉。“汝这几日，便不要出这瑾临宫了，把《礼经》抄一遍。”

莫子菲抬眼看向莫瑾临。“是”莫瑾临不敢再多言一句。“尔等守好公主殿下，出何差错，唯汝等是问！”

莫子菲对着新进来的丫鬟吩咐，说罢，便出了瑾临宫。顾彦临看着莫子菲的背影，握紧双拳。“好了，莫要哭了。”

顾彦临走上前想为莫瑾临擦眼泪，却又收回手“书，哥哥帮你抄便是。”

“不必了，哥哥，吾无事”莫瑾临擦干眼泪，摇首，冲着顾彦临微微一笑。不就是抄书嘛，她抄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