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雪,仿佛在一盏茶的工夫,天都城便银装素裹、白雪皑皑了;就连主院内的几株梅花,都红着小脸儿,静静观赏着雪夜带来的臻美和雅境...灵松苑内,江霄儿却没心情观赏雪景,她此时正站在药橱前,一手捏着方子,一手挑拣草药。江婉儿下手太阴狠了,锐寒不过是几岁的孩子,却被她打得皮开肉绽、遍体鳞伤,雪澜的脸上也挂着两道伤痕。她一个姑娘家,若是脸上留疤,以后该如何嫁人?“小姐,锐寒醒了!”
紫萧走过来道。江霄儿‘嗯’了一声,把挑拣好的草药递给紫萧:“快去厨房煎制!”
“好!”
东厢房内,梁富贵虽然不能下地,却早早醒了过来,坐在梁锐寒身边,频频叹息。江霄儿端着汤药走进来,扶着锐寒喝了下去,又探了探他的脉搏,才稍稍松了口气。“霄儿,爹对不住你!”
梁富贵低下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江霄儿挤出一丝微笑:“爹,你和锐寒就好生在这里养伤,夫人和老爷那边,有我呢!”
梁富贵抬起头,哽咽道:“爹活成这个样子,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不仅连累了你,就连锐寒也...”“爹!”
江霄儿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既然已恢复了江府小姐的身份,他们就不能奈何于我。外面下雪了,一会儿我让紫萧再送些被褥过来。”
“大姐姐,大姐姐...”梁锐寒双眼紧闭,拉着江霄儿的手,轻声呓语着。江霄儿眼眶微红,揉了揉梁锐寒的头:“锐寒乖,姐姐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从东厢房走出来,江霄儿又前往雪澜的屋子探望,这丫头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双手紧紧攥着被子,额头上也沁着细密的汗珠,睡得极不安稳。似乎感受到床边有人,雪澜猛然睁开双眼,放声惊叫:“走开,走开啊!”
“雪澜,是我!”
江霄儿帮她揩掉眼角的泪珠,微微笑道。“小姐?”
雪澜忍着全身的不适,想要下床作揖,被江霄儿拦住了:“别动,先把汤药喝了!”
“小姐,奴婢没保护好锐寒,望小姐恕罪!”
雪澜说着,泪水已吧嗒吧嗒掉了下来。江霄儿拉着雪澜的手:“雪澜做得很好,从今往后,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我保证!”
雪澜感动得泪流满面,扑入江霄儿怀中,抽噎道:“谢谢小姐,谢谢小姐...”喝完汤药,江霄儿又把自制的疤痕膏拿出来,涂抹在雪澜的脸上。忙完一应事务,已到夜半时分,雪花悠悠然地洒落下来,静谧安恬、澹泊如丝,踩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一场鹅毛大雪哄睡了万物生灵,冰冻了山河湖泊,天都城内,星星点点的灯光,也如数熄灭;只有皇宫内,可见华灯璀璨,熠熠如辉。次日清晨,灵松苑的下人们清扫积雪,有几个调皮的丫鬟在苑门处堆了两个雪人,活灵活现,做得颇为精巧。小秋匆匆走了进来,步入主屋,屈膝一礼:“大小姐,夫人请您去用早膳!”
江霄儿放下医书,蹙了蹙眉,自打发生上次的事情,她对江夫人的好感度直线下降。虽然是江婉儿在暗中撺掇的,但江霄儿以为,若夫人在意她的话,定会做出自己的判断,而不是故意刁难她。“我身子乏累,不愿走动,你回去吧!”
说完,江霄儿又一脸冷漠地捧起医书,只余小秋面露赧然之色。“小姐,夫人回去后,哭了很久呢,您还是去看看她吧!”
江霄儿咬了咬牙,犹豫片刻:“好!我正好有话跟她说!”
主院内,江府一家四口坐在饭桌前,今日江老爷下朝格外早,回来时,还特意拿了盒枣花糕,这是皇后赏赐给他的。江婉儿轻轻捻了一块,慢条斯理地吃着,见江霄儿自门外走来,她扬起唇角,讥笑道:“这枣花糕味道香甜可口,比姐姐做的桂花糕好吃多了。”
说完,她又挽着江夫人的胳膊:“娘,女儿前几日做了几样果脯,过会儿让如月给您送来尝尝。”
“好好!”
江夫人拍了拍江婉儿的手,随后瞥了江霄儿一眼,淡淡道:“坐吧!”
江霄儿依次行礼后,挨着江清宸坐了下来。“妹妹脸色这般差,可是身子不舒服?”
江清宸给江霄儿夹了块肉,轻声问道。“无碍,只是突然变天,染了风寒,哥哥不必费心!”
“那便好!”
谁知江婉儿捡过话头,剜了江霄儿一眼:“贱人就是矫情,只是无病呻吟罢了,有什么好费心的?”
“江婉儿!”
江霄儿蹙弯柳眉,眯缝着一双冷冽的眸子,盯着江婉儿:“论无病呻吟,你应该才是高手吧?宫中傅太医缕缕陪你演戏,爹娘不知,你也该有所收敛,总是这副矫揉造作、拿腔拿调的模样,实属令人恶心!”
“你,你说什么?”
江婉儿扔下筷子,起身怒吼:“谁拿腔拿调了?你给我说明白!”
“婉儿,坐下!”
江老爷沉下脸来,呵斥道。“爹,你也听到了,她说得这叫人话吗?”
江婉儿猩红着眼眶,声音也变了调。江清宸皱了皱眉,看向江婉儿:“婉儿,你未免太过分了些,霄儿毕竟是你姐姐,怎能出口辱骂、不分尊卑呢?”
“哥哥,怎么连你也向着她说话?”
江婉儿气得直跺脚。“别吵了!”
江夫人揉了揉眉心,抬头看了江婉儿一眼:“坐下吧!”
江霄儿冷哼一声,坐下身后,特意往江夫人身边挪了挪,以表达她们娘俩的亲昵程度。“霄儿,你方才的话,的确有失体统,快给你妹妹道歉!”
江夫人一脸严肃道。江霄儿:“......”江清宸放下筷子,一脸问号:“娘,霄儿没做错什么,为何...”江霄儿靠在椅背上,眄了江夫人一眼,冷冷笑道:“傅太医有没有陪婉儿演戏,明日我爹进宫,一问便知,还有...”江霄儿站起身,内心虽然是怒火涛涛,但脸上却一片从容和冷漠:“还有,针对梁富贵和梁锐寒一事,我劝娘就此收手,别惹得大家都不痛快。您做为当家主母,要明辨是非、知晓对错,我寡言少语,不代表我软弱可欺,就算离开相府,我照样活得逍遥自在、无忧无愁。人是有底线的,若不是顾及爹娘的颜面,我又岂能含垢忍辱,受你们的气?今个儿我直言不讳,灵松苑内的所有人,以后谁要敢动他们半分,我会以十倍奉还,不信,咱们可以试试。还有,梁富贵与我有养育之恩,你们刁难他,便是与我作对。最好别在我眼前秀下限,良马见鞍、随影而行,人贵有自知之明,若你们连这个道理都不懂,那偌大的丞相府,我不待也罢!”
江夫人听完,脸色难看极了,她深谙江霄儿的脾气,若惹恼了她,的确不好收场。“霄儿,是娘想得片面了,在相府内,没人刁难你,来,快坐下吧!”
江夫人干笑一声,内心隐隐有些揪痛。江老爷吁了口气,看着江霄儿:“霄儿,你是爹娘的亲骨肉,这种舐犊情深、血浓于水的亲情,是斩不断、割不开的。你若是跟婉儿不合,日后少相见便是,爹娘不会为难你。”
江霄儿轻轻颔首:“好,女儿明白!”
这时,小秋匆匆来报:“老爷、夫人,羽王来了!”
“安羽?”
江霄儿面色一凛,心下有些厌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