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嘉诺询问死者的情况，宋子扬就让仵作把尸检记录给了她。上面记录死者大致死于三天前亥时，除了后脑有一处重伤，身上的伤痕大大小小不计其数，其中脖子、手腕、脚腕都有勒痕。但死者口鼻中皆有污泥，应是死于溺水。所以仵作推测死者应该是死前遭受了毒打，然后被丢入河中溺死。在没检查过尸体前，楚嘉诺对这些不置可否。“宋大人，”楚嘉诺喊道。宋子扬应声，“楚姑娘有问题请讲。”

“不知民女可否检查一下尸体？”

既然在活人身上查不出什么，那么死人身上一定会有些蛛丝马迹。宋子扬一听，惊得睁大眼，没想到此女竟如此……勇猛。就连一旁的韩心语也被震惊到了。前者难以启齿，“楚姑娘……这……死者毕竟是男子……”后者相劝，“小诺要不算了吧……”“医者面前不分男女，再检查一遍万一能找到新线索呢？”

看到楚嘉诺这么坚持，宋子扬最后还是把她带去了义庄。韩心语不放心，也跟着前去了。“我们要快点，再不久丞相府的人怕是要来取尸体了。”

案情未出，尸体要放在义庄三天，但那里远不止一具尸体，还只是到了院子里，尸体腐臭的气味四处俱有。走进孟煜所在的停尸房，尸臭更是严重了。楚嘉诺毕竟不是法医，这种场面也是第一次见，强忍着才没有吐出来。宋子扬好歹是大理寺卿，始终保持着镇定，神态淡然，只是微皱的眉头出卖了他此时的心境。韩心语就没这么好的心态了，脸色早已泛白。楚嘉诺见状，小声问她，“你要不先回府吧？”

看到韩心语摇头她也没强求。掀开尸布，尸体灰白膨胀的脸呈现出来，吓得韩心语一声尖叫，不敢再看，最后怕影响到大家，索性出了房间。但没在院子待多久就实在忍不住，扶着墙一阵干呕。里头的楚嘉诺将尸体从头到尾打量一遍，又把尸体衣服解开，伤痕累累的身体暴露了出来。尸体停放近三天，身上的淤痕已经扩大，也就是出现尸斑，还好这间停尸房放了冰块才没让尸体腐烂的更严重。宋子扬跟着看了一阵子，再也忍不住了，不禁偏过头去。一刻钟后，他耐不住回头看，差点惊得撇脚摔在地上——此时楚嘉诺正俯身按压着尸体脖子处。宋子扬强忍下震撼，“姑娘可有发现什么？”

“有，”楚嘉诺抬头，“如果我没猜错，作案的应该是一男一女。”

“什么！”

楚嘉诺解释，“宋大人你看，死者身上伤痕无数，但与死亡第一天有很大不同，淤痕都有扩大。”

这一点就是不会仵作之术的宋子扬也清楚，他点头示意楚嘉诺继续说。“这些淤痕跟脖子、手腕、脚腕都有不同，很明显脖子、手脚腕这些地方痕迹更深，应该是死前被绑了手脚，勒过脖子。但您再仔细看一下脖子这个地方，为何前面的比后面的瘀青范围要大一些？”

“可能是被掐过脖子，也用绳子勒过。”

楚嘉诺又说，“是被掐过，掐他的那人是左撇子，并且还是个女人。”

宋子扬不敢相信，“何以见得？”

“我是右撇子，如果我要掐死你，我会用右手掐在下面使劲，左手交在上面辅助，那么你脖子左侧的掐痕就要深、大一些，右侧的相对于左侧就要浅、小一些，而你再看死者，他的左侧脖子的淤痕范围、深度明显小于右侧，说明掐他的那人一定是左撇子。”

见宋子扬反应过来，楚嘉诺继续说，“人的身高和手的大小是相关联的，而这道掐痕应该是比较短的，只是现在瘀青范围扩大了，看着倒是有点长，但不影响判断，此人应该不高，极有可能是位女子。光从这一点也不能说明什么，重点是死者身上的伤痕，有些地方特别深，有些地方就显得特别浅，如果是一个人造成的，区别不会这么大，这也说明其中一定有位力气较小，不排除女子作案。再就是死者头部。死者后脑伤痕最为明显，一看就是打的人下了死力气，这种程度，一般的女子肯定是做不到的的，那就是那位男子下的手。”

宋子扬豁然开朗，“所以现在就是说，只要找到那位左撇子的女子就差不多破案了。”

“聪明！”

宋子扬苦笑一声，“楚姑娘见笑了，这案情在我手中两天一无所获，要真担得起‘聪明’二字的还得是楚姑娘才是。”

楚嘉诺也不敢太自信，“宋大人别夸的太早，案情到底是怎样的还不清楚，这个思路也只是我大胆猜测罢了，不是绝对可靠。”

“总归是有个方向，我这就叫人去查。”

出了房间，韩心语还在外面等着，“宋大人，小诺，可有何发现？”

“已经有方向了，现已派人去查了，这还多谢两位姑娘相助！”

“大人严重了，小女子不过是想为兄长申冤罢了，比不得大人一心为民。”

突然，义庄外吵闹声起，有人前来传信说是孟丞相府来了人，要带孟二公子的尸首回去。不一会儿人群就进了院子，为首的就是丞相夫人。孟夫人状似极其悲伤，乌黑的发间混入了许多白丝，整个人萎靡不振，但在看到韩心语的那一瞬间，就像拉了线的手榴弹，一下子就炸了起来。她指着韩心语哭喊，“就是你们韩家杀了我儿子，是韩城池那畜生杀了我儿子，还我儿子，你们还我儿子啊！我可怜的儿子！”

孟哭的悲哀哽咽，似乎光喊还不够，作势就冲上前打韩心语，活像个疯子。好在宋子扬反应敏捷，迅速将韩心语护在身后。宋子扬身边的护卫见状也将孟夫人拦住，任她在那里手舞足蹈地发疯。宋子扬见不得这般泼闹，“孟夫人要接人就快接走，义庄不是你闹的地方，”顿了一下，又道，“也还请孟夫人在案情还没调查清楚前不要胡乱猜测，本官定会还大家一个公道。”

之后也不管孟夫人再胡言乱语什么，带着韩心语、楚嘉诺二人离开了义庄。出来后，韩心语朝宋子扬福身，“刚刚多谢宋大人！”

宋子扬拱手回应，“举手之劳，更何况韩姑娘又没做错什么，本就不该被如此对待。”

被孟夫人这样一闹，韩心语心里不好受，又担心被关押的哥哥，告辞了就要离开。等走了两步又回头问，“宋大人可相信我兄长是被冤枉的？”

宋子扬回之一笑，“信，就凭韩姑娘为兄担忧的真心，我相信你兄长自不会辜负你的真情。”

韩心语得到答案，抿唇微笑离去。楚嘉诺一路跟着她跟着，等到了韩府路口，“你回家好好休息吧，案情已经有线索了，别担心，你哥哥会平安回府的。”

“嗯，小诺，谢谢你，这次多亏了你，不然……”“我们之间还用得着说这些？快回去吧。”

天色不早了，等韩心语进了府，楚嘉诺往皇宫走去，丝毫没有察觉身后的沈辞晏审视的目光。不光会易容之术，还有一身仵作的本事，这个三公主和传闻中的可是大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