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平见许侍郎跟在二皇子身后唯唯诺诺地装孙子,心里顿时明白几分。然而即便是清楚对方的来意,徐平却不能主动提及,要等对方先出招。女儿徐向晚去许家做客,却被人扔在棺材里与尸身共处,哪怕还有其余受害者,女儿受到的惊吓却不作假。徐平心里憋着一股气,事有蹊跷,他相信许侍郎没那么大的胆子,那又如何,许侍郎为许易那龟儿子行冥婚,抓的是官家女眷,说不定此事是二皇子在背后主导。陈家势大,二皇子洛云亭一向横行霸道,以前有大皇子洛云阳在还好,现下大皇子失势,怕是不好办了。“徐尚书,这么晚来府上叨扰,实乃事出有因。”
面对徐平,洛云亭很客气,他一直想要拉拢徐平,然而徐平这个老狐狸,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好像拉拢了实则又没完全把人拉拢住,二皇子也拿不准。今日趁此机会,洛云亭也想探一下徐平的底线。“二殿下您客气了。”
徐平很是谦卑地道,“只是府上没有提前做准备,难免招待不周。”
高手过招,字字句句都暗藏隐晦,许侍郎六神无主,他心急为自己辩驳,插言道:“徐大人,下官跟随二皇子来府上,是为澄清误会。”
“什么误会,向晚差点被陪葬也是误会?”
徐平本还镇定自若,听到许侍郎辩驳,气就不打一处来。当时不仅仅是他一人在场,还有冯大人和薛大人,大理寺的卫子丰,这么多双眼睛看着,难道还有假不成?他徐平什么时候受过这等委屈,明日早朝,他必定向皇上哭诉,请大理寺给他徐家一个说法!“徐大人,你的心情本皇子可以理解。”
洛云亭瞪了许侍郎一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随后摆摆手,示意徐平先坐下说话,又继续道,“徐大人,当晚徐小姐同冯小姐薛小姐到许家做客,回来的路上被人掳走……”如果许家真想要抓人,也不会趁着几位小姐回程动手,这样几人没回府,府中下人定然到许家问话,这样岂不是自己就暴露了。所以说,有人从中作梗,把三位小姐塞入棺材里。“难道白翰林的妹子被抓,也是误会不成?”
徐平冷笑,的确,正常人不会这么办,问题许家打着冥婚的主意,本就不是什么正常人啊。在回府的路上抓人,更不会引人怀疑了,谁又能想到是许家的人作梗?以许侍郎的官位,大理寺官员也不可随便入府查探,是在徐平的坚持下才进的许府,谁料却看见那一幕。徐平闭上眼睛,双手不停地颤抖,憋着一口气无处发泄。二皇子带着许侍郎来府上赔礼,看来是铁了心要保人了!就算他徐平忍气吞声,冯大人与薛大人呢?别忘了,白慕言的妹妹也是受害者,任凭二皇子手眼通天,也搞不定所有的人。“许侍郎,你先说说怎么回事,据实已告。”
洛云亭踹了许侍郎的屁股一脚,许侍郎慌忙跪下,带着哭腔道,“徐大人,真是……作孽啊!”
许侍郎老泪纵横,他不是全靠演,想到白发人送黑发人,儿子许易的尸身还不完整,许侍郎心如刀绞,他也没别的办法。“下官请了一位大师,大师的意思若下葬,必定要找八字相合的女子。”
许侍郎不敢有隐瞒,为得到八字,他重金买通了官媒,从官媒那得来白春花的生辰八字。其实在抓人之前,许侍郎有顾虑,白慕言的官位不算大,却是天子近臣,白家与沈为康有姻亲,沈为康又是三皇子的岳丈,那二愣子性子耿直,很不好惹。眼看天气热,京城的存冰都不多了,许易仍旧不能入土为安,许侍郎权衡后做出决定,在护国寺下手,差人以沈清宁的名义把白春花骗走,而后掳到家中。和料想那般,白家丢了女儿,却不敢声张。许侍郎本想把白春花先送到别院中,谁料护国寺出现了刺客,阵仗闹得很大,京城里到处搜查设卡。无奈之下,许侍郎想法子把白春花直接掳到府上,此事做得万分隐秘想,至于为何徐向晚等人被丢进来,他也不知情啊!“徐大人,咱们为同僚,您还是下官的顶头上司,就是给下官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打您千金的主意啊!”
许侍郎一个劲儿地为自己叫屈,他对此真的不知情。“你的意思是,有人陷害你?”
徐平摆摆手,现在说这些没用,对比白家小姐来说,他女儿只被关一小会儿,没有受到太严重的伤害。“下官不是这个意思。”
许侍郎偷看二皇子,希望二皇子为他说几句话。洛云亭接收到信号,斟酌着道:“本皇子的意思是,此事最好不要声张。”
徐家正在议亲,门槛都被踩平了,若是那些人家得知徐向晚和许易的尸体睡在一起,躲避都来不及,亲事不可能成。宫宴后,徐向晚的名声不如从前,若再张扬出去,更雪上加霜。徐平沉默,这是他唯一的顾忌,否则他早连夜进宫告状去了。许侍郎察言观色,见徐平沉默,眼中露出狂喜之色,他以为要玩完了,看来还可以拯救一下。这些人中,许侍郎真正忌惮的只有徐平,其余人不重要。“徐小姐才貌双全,必定要找一个好人家,本皇子可以给徐大人一个口头上的承诺,请太后为徐小姐赐婚,并且送上一副嫁妆,如何?”
太后赐婚送嫁妆,这个殊荣连安宁郡主都没有,在大齐是头一份。为保许侍郎,洛云亭下了血本。“徐大人可以考虑一下,早朝的时候给本皇子回复。”
洛云亭不担心徐平不答应,鱼死网破连累徐向晚的亲事,徐家也得不到什么好处,识时务者为俊杰。“不用等早朝,就按照您说的吧。”
徐平站起身送客,做出选择,对比拉许侍郎下水,徐向晚的亲事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