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时间先把琴收好,重新背回背上,又可怜巴巴道:“刘先生,这把琴就是这么贵。”
“滚蛋。”
我烦躁摆手,不给半点好脸,“爱上哪去哪。”
“刘先生,你可能不太了解……”“我了解什么?你那琴是黄金做的还是钻石割的?”
“这把琴是名琴,已经存在一百多年……”“别跟我扯这些。”
我是真生气了,“你来之前我已经查过了,一把提琴好点的也就两三万,而且是顶级的,纯手工制作,哪来一百多万的琴?”
女孩被我呛住,也是因为冷,嘴唇都哆嗦,“您是在哪查的价格?”
“淘宝啊,拼夕夕上的更便宜,千把块就能买。”
说着换了缓和语调,“我不是不讲道理,弄坏你的琴我该赔,两三万可以给你买一把新的,几十万你就不要说了,我不上这个当,就算你的琴是真的那么贵,我也不可能赔,我没那么多钱。”
“你一个大老总……”“不用给我戴高帽,三万,你能要就要,不要你就走。”
我是真的烦了,面前的女孩,看着年龄不大,二十多点,脸上已经不再青涩,却装出一副可怜楚楚的神情,还故意把衣服淋湿,想干啥?好让人看到她胸口那两片白皙?得了吧,场子里混的艺术系女学生能是什么好鸟。三万我都是发慈悲。我如此说,女孩眼泛红,末了说一句:“我不接受,我要去法院起诉你。”
嘿,还来劲了,我就笑,“去吧去吧,知道法院在哪吗?”
她转身走,步伐坚决。舒敏拿着工作服问她,“你要不要?”
她头都不回。还挺牛气。我继续忙我的事,舒敏在旁边站一会,忽然说:“虎哥,有些琴,确实挺贵的。”
“有贵的也不会是她拿的那种。”
我说:“连二十块滴滴都打不起的人,背着将近两百万的琴?你信吗?”
舒敏笑笑,坐回她的位置。我继续看报表,窗外忽然一阵猛风,雨点噼里啪啦下来,敲在玻璃上发出嘣嘣的脆响,整个世界都黑了。台风眼终于到达我们上空。我心神有些不稳,总觉得哪里不对。给侯美玲打电话,那边接了,侯美玲轻笑,“难得啊,你竟然主动给我打电话。”
“陛下,是这样的,微臣想向您咨询点事。”
“哦~”“据您所知,小提琴一般在什么价位?”
“看品质,也看制作人,制作人名气越大,价格就越贵,一般的几十万,好的上百万,也有上千万的,这东西没上限。”
我就懵圈。真不知道,提琴这玩意竟然会这么贵,淘宝上明明几千块。咳嗽一声,“听说有个凯瑟琳的什么琴,你了解吗?”
“不了解,是手工的吗?多少年了?”
“好像是一百多年。”
“那应该一百多万,你问这个干吗?”
“我弄坏了别人的琴,人家找我来赔。”
“哦,那挺麻烦的,坏的严重吗?”
“说是音柱什么的动了。”
“还有什么部位受损?”
“没有,外形看着都挺好。”
“那问题不大,要不你拿过来,我找人帮你修。”
我说好。挂了电话,看窗外,天已经彻底黑了,虽然现在才下午四点。给胖子打电话,让他把车开到办公室门口。现在胖子和丁健两个没事就呆在厂里,有时和司机室的几个人打牌,有时躺在车上睡觉,也不乱跑,倒是安分。上了车,对胖子和丁健道:“顺着路开慢点,注意看两边人影,找一个二十左右的背琴姑娘。”
胖子开了大灯,顺着道路缓行。快到工业园大门,终于在一个废弃的保安岗亭里发现她的身影。保安岗亭是工业园刚建立时设的,就一个两平米的活动房,当年工业园厂多人多,需要的保安数量也多,如今工业园破败,那岗亭也跟着破败,只剩一个空壳子,门窗玻璃全部不见。她缩在岗亭里面,风雨从侧面往里进,浑身浇的湿透,冻的直打哆嗦。即便如此,那把琴也被她抱在怀里,似乎琴比她命贵,用自己的身体去保护琴。看来,那把琴的确值钱。我让胖子把车尽量靠近岗亭,按下后玻璃,冲她招手。雨大,她有点怕,眼神里犹豫,似乎不敢上我的车。“来吧,我帮你修琴。”
我大喊着。她还是不动。无奈,我拿了伞,撑开下去,几步跳进岗亭,伞被风吹的乱晃,没半点球用。索性把伞收了,对她道:“我问过朋友,你没有骗我,你的琴值那个价,我给你修。”
说完拉着她往车上走,她还有些抗拒,双手依然抱着琴,到车门处,看到前面还有两个男人,立即往后窜,似乎我们三个大男人要害她似的。这那行,台风天的,我抓着她就往车里推,她立即叫救命,我一手推背一手掀臀她就扑进去,再把小腿往上一送,我也跟着上车。那丫头吓坏了,抱着琴索索发抖,手在另一边门上乱摸,要开车门。“我不是坏人,就是单纯地想给你修琴。”
言毕招呼胖子:“回厂里。”
如此说,她稍显安静,将琴竖在我和她之间。我就笑,“琴比你命重要?”
她摇头。“那你干嘛一直抱着?那么大雨,你应该这样。”
我双手做了个将琴横在头顶的姿势。结果她脸红,将琴抱的更紧。透过一丝缝隙,我忽然悟了,她把琴抱在怀里,并不是为了保护琴,而是为了保护她自己。回到厂里,我让舒敏带着她去二楼技术部后面的冲凉房洗澡,顺便也把她的湿衣服换了,女孩子,淋那么湿不好。五点左右她重新来我办公室,穿着一套电工劳保服,那劳保服厚重,宽大,穿在她身上显得很憨,就像小孩穿着大人衣服。我说:“琴我问过了,是那么贵,对不起哈,我那个朋友也是搞音乐的,他有渠道能帮你修好,你把琴给我,回去等通知就好。”
“不行!”
她一口回绝,“我的琴不能离开我。”
这就难办了。我狐疑,猜测,她是不是想讹我?比如她和修琴的早就认识,修琴的故意报很高的价,完事两个人平分?虽然我不想把她想的那么坏,但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是骨子里的劣根性,我不伤害别人,别人也别想伤害我。当下道:“我承认我弄坏你的琴,我也承诺帮你修,但找谁修,怎么修,你无权过问,可以吗?”
她摇头,“我的琴不能离开我。”
“那就没办法了。”
我说:“我很忙,也是托朋友去修,不可能跟着你玩闹。”
“我跟你那个朋友一起去。”
“我那个朋友也很忙,他未必喜欢你跟着。”
“那不行,我的琴不能离开我。”
“不行就算了,你自己想办法去修。”
“那……你可以把钱给我,我自己找人修,回来开票给你。”
嘿,果然被我猜中,来讹钱的。我直接回:“你想屁吃呢。”
说完变脸,“要么琴给我,要么就滚蛋,爱告你去告,老子不怕。”
又道:“刚才去找你,不是怕你告我,纯粹是不想看着你一个小姑娘,在台风天里赶路。”
如此说,她眼圈泛红,似乎有闪光,但憋回去。五点,我招呼舒敏,“去吃饭。”
舒敏就看向女孩,“她呢?”
“随她去死!”
我说,对舒敏挥手,舒敏不敢多说,低头走出去。我也出办公室,心里想,绝对不能同情这种讹人的骗子。走到小食堂门口,心里还是放不下,又回办公室。推开门瞬间,那女子吓一跳,她站在舒敏办公桌后面,双手藏背后。“拿的什么?”
我冷脸问。她摇头。我走过去要看,她就躲,但还是被我抓住,扭过手臂,手里抓着一个旺旺雪饼的包装袋。我把她松了,“走,跟我去吃饭。”
小食堂管理餐,一般都是按人头做,需要多加人得提前申请,不过今天徐美娜和金香花去了客户哪里,她俩的饭便多出来,我带个人没影响。下午阿姨做了炸黄鱼,酱猪排,蔬菜沙拉,蛋包饭,牛肉汤,李美琪很快吃光,干干净净,连小菜也吃光。如此,我也感觉她没吃饱,又喊阿姨煮碗拉面,自己则吃的慢,陪着她。小食堂里人来人往,我怕我放了筷子她自己不好意思吃。拉面煮好,她说谢谢,不一会,连汤都喝完。看来是真饿了。再回办公室,她表情就好许多,摸着琴,“刘先生,你是好人,我愿意相信你,这把琴,你拿去修。”
我点头,“放心,肯定给你修好。”
“这把琴……”她继续摸着,满眼不舍,“是我妈妈的遗物,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财产。”
难怪了,我摆出庄严神色,“冒昧问一句,你爸呢?”
她摇头,“我没有爸爸。”
哦~我点头,表示理解。“放心,我会帮你修好。”
“谢谢,拜托了。”
她把琴放上桌子,依然满眼不舍。我把琴放在我椅子后面,不得不说,琴挺重呢。“留个电话,修好之后我通知你。”
她立即拿来纸笔写电话,又脸红:“你最好加我微信,如果我电话打不通,你就发我微信。”
我不懂,“电话都打不通,微信会通吗?”
“电话可以欠费,微信只要有流量就可以,外面有很多地方都会提供免费网。”
不是吧,连电话费都交不起?我拿来电话看一眼,再问:“那你怎么回去?”
“回去只要六块钱。”
她说,说完脸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