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难以修仙,就是因为凡人的识海如沙漠一般难以蓄藏灵力,再加上人间道的灵力稀薄,是以哪怕有凡人真的摸索到了修仙的门道,知道如何汲取稀薄杂糅的灵力,知道如何储存在识海中,但因为凡人本身元神及为脆弱,识海中存了些许的灵力,要到积蓄一定程度突破成为人仙,那也是难上加难,可能性几乎为零。天道中的神仙便不一样了,元神的强大,决定了识海的坚韧宽广,能如大海一般源源不断收纳并储存灵力。所以哪怕她只有一丝神念碎片落到了人间,元神醒过来后自带的灵力,也足以碾压人间道的任何人。可是这一片星河,既不是人间道的沙漠似的识海,也不是天道中如大海一般的识海,而是一个她万万想不到能出现在人间道的一种……星河?这一片星河无边无际,她没有方向地朝前走着。也不知何时,眼前突然出现一棵晶莹剔透的树,只有树干和树枝,却没有树叶,发着莹莹透绿的微光。树下有一个人,正坐着,似是执杯而饮。她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是他吗?不可能的,他早就已经魂飞归墟,自己不就是为了给他复仇才去同那天魔大战三百回合,最后落个同归于尽的下场吗?她的心颤抖起来,哪怕知道不可能是他,可是若能再看上一眼也好。熟悉的青衣银发。熟悉的慵懒姿态。还有——熟悉的酒香……她慢慢地靠近。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她现在是凡人的肉身,她只觉得一颗心似乎都要跳出了嗓子眼。那久违了的称呼几乎就要溢出来。可这时,她的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呼唤。那人一杯饮尽,慵懒地微微侧脸朝她这边看了过来,薄唇轻启,“默默——”她顿住。胸口哽得难受。那道身影并没有站起来,只一声呼唤,便让她鼻尖泛酸。她扑通一声,跪在了他面前,哽咽地喊了一声,“师父——”他微微侧过脸来,“我以为,你之前对本宫的称呼,还是瑾哥哥比较好听一些。”
林墨愣住,想起自己那几次遭反噬时的愚蠢模样,脸颊微微发烫,“师父,您——一直都醒着?”
既然早就在楚瑜瑾的识海中醒来,为何不与她相认?“嗯。”
他也没多解释,只点了一下头,“坐。”
林墨贪婪地看着面前的人影,生怕他一眨眼就消失了。好似做一场梦一般。她喃喃问着“师父,您真的……真的没有……?”
他点头,“当年我遭柏荀暗算魂飞归墟时,勉力藏了一缕元神在他的识海里。他与你同归于尽的时候,我的元神也就一同掉了下来。你这傻孩子,我与那柏荀的恩怨一言难尽,也说不上谁对谁错,哪里就值得你拿命去替我报仇?”
林墨泪盈于睫,喃喃道,“师父对徒儿恩重如山,徒儿岂能……”若不是那柏荀对她痴缠不休,师父又哪里会与他对战的时候遭到暗算?一句话还没说完,眼泪便掉了下来。他手一挥,杯盏便飞过来稳稳接住她的两滴眼泪,他眼神似笑非笑,“怎么,在人间不道过呆了几个月,就连元神都沾染上七情六欲了?你难道不知道,你的眼泪是不能随便落下的吗?”
林墨连忙擦去泪水,接过那浮在她面前的杯盏,恭敬地说,“谨遵师父教诲。”
“既然您一直清醒着,那一定知道人间道这些年发生了一些异变。徒儿也在您面前出现了这么久,为何不现身与徒儿相认?”
林墨有些委屈地说。她觉得有好多话要说,好多事情要问,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她只好一面说着,一面先将手里的杯盏恭恭敬敬放在隐在仙气之下的茶几上。可是却在碰触到那茶几之时,手中杯盏却突然碎裂消失,茶几也碎裂消失,只余一抹湿意滴落在虚空中。她脸色一变,伸手抓向面前的身影。她看见自己的手穿过他的身体,停在了虚空之中。什么都没有抓住。她大惊失色,看向她的师父玉泽,“师父!?”
玉泽抬眸,表情依旧是云淡风清,“慌什么?”
她强力忍住涌到眼里的湿意,“师父,是不是,是不是那九道天雷……?那时,那时是您……”是不是那九道天雷让他的元神虚弱至此?不仅让这识海中的东西无法维持形态,甚至连他的元神都凝不成实体吗?她想到那天雷降临的时候,有一瞬似乎看到了师父的眼神,还落了泪。玉泽的手指动了动,终于没有抬起手来抹去她眼里噙着的泪水,淡笑着说道,“不是天雷的关系。你也看到了,我的元神太弱,平日里也只能躲起来细细滋养。”
林墨心头颤抖了一下,“师父,您……?”
玉泽舒展了一下上身,有些慵懒地说道,“我的神识落在人间道时,这个楚瑜瑾正逢遭被人转换命格。原本那行事之人是要将楚瑜瑾的全部命格都转换了,取他性命。可是我正好来了,便替他保住了性命,也保住了一半的命格。”
林墨突然就明白了,这皇宫设了大阵,一定是师父玉泽所为。她连忙问,“那皇宫里设的护持大阵,是师父您设的吧?”
他点头,“他的命格太弱,我的元神又受了极重的伤,担心被那柏荀发现,也担心会再有人朝他下手,便只好在他所在的地方设下法阵,保住他,也保住他的家人。”
“原来如此。”
林墨恍然大悟,保住他的家人也就保住了他。“天雷降临时,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劈死吧?所以就醒来,幸好还有吞噬,我便将吞噬下的威势变成护身铠甲。”
“师父再造之恩,徒儿永生难忘。”
她恭敬地下拜,然后说道,“师父,既然他无法承受你的元神,不如,您到我这里来滋养吧?”
“不成。”
玉泽缓缓摇头,“当日更换命格的时候,他的魂魄已经开始出窍,我来时,也只能堪堪保住他的一魂三魄,余下的,是我分出了一点点神识,才能维持住他在人间道的正常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