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一个女子跌跌撞撞地在黑夜中走着。正是走投无路的魏沫。她前面远远地去魏府看了一眼,也没敢靠近,生怕自己身上的晦气霉运沾染到魏府。看到母亲被大姐姐扶着下了马车,走进魏府时,她的眼泪禁不住地滚落下来。明明,她曾经也是被捧在母亲掌心上的明珠啊。怎么,就活成了这副模样?明明,她有机会好好做王府侧妃,还能生下靖王唯一的血脉,余生也是荣华富贵。怎么,就变成了如今这般局面?想到太子妃说的两条路,一是到官府自首,二是行善积德。呵呵。哪条路她都不想。旁人不知道她犯下的罪恶,她自己是心中有数。那死在广恩堂后山枯井里的女尸……自首后即便不死,那也要将牢底坐穿。那还如何行善积德?便是现在的她想行善积德,可她恶名在外,有谁还愿意接受她的善意?思来想去,竟无路可走。魏府再也不能靠近,靖王府压根靠近不了。唯一有可能收留自己的地方,便是她曾经住过小半年的尼姑庵——广恩堂。于是她便跌跌撞撞地走到了广恩堂外。黑灯瞎火,她知道师父素来是不允庵堂内夜间燃烛的,即便是灯笼,也要小心使用。她原是不知道为什么,可有一次,她悄悄去找师父时,看见师父剪下一个纸人变成她自己的模样,她就惊到了。原来师父竟是这样的神通广大,竟能剪纸成人。于是她也明白了,为何师父不让人夜间点蜡。即使是一点火星子,也是很容易将纸人点着的。她摸黑进了庵堂,可很快却在后院厢房门口听到了女子快活的呻吟声。而且还不止一个。她心中暗骂这几个小尼姑淫贱。广恩堂除了广恩神尼自己以外,总共只有四名小尼姑,名义上算是广恩神尼的徒儿。这小尼姑大晚上的不念经,竟与人苟且,实在是龌龊不堪。她转身要走,可却在门边看到一个身影,正吃力地拖动一个桶,往厢房外浇着什么。桐油的味道传来,魏沫一惊,定睛一看,月光下,竟然是自己的师父,曾经的广恩神尼,如今的元月公主。昔日的恩情,近日的仇怨,齐齐涌上心头。她低低开口唤了一声“师父。”
元月惊骇得手一抖,那手上的桐油就砸在地上,溅了她一身。她猛地转过身来,然后快步走过来,“沫儿?是你吗?”
魏沫藏在阴影处,一片黑暗,她也瞧不真切。魏沫委屈地问,“师父,前几日,您为何要诓骗徒儿?”
元月迅速冷静下来,拉着她朝几步开外的厢房门走去。那快活呻吟的声音越发清晰,魏沫一时没反应过来,“师父……她们在里面……”元月却没回答,利落地把门上的锁扭开,推开门栓一把拉开房门,用力把她推了进去。魏沫大惊,用力去拉门。元月慌张地把门上的门栓拉过来企图把门栓住,可是门被魏沫用力往后拉,那门栓就怎么也塞不进那洞里把门扣住。魏沫听着身后几人的呻吟声,鼻尖闻到浓重的媚香味道,心头猛然就明白了元月要做什么。她发狠地用力把门往里一拉,元月就被她拉得一个踉跄,放开了门栓。魏沫立刻冲到门外,一把拉住元月的头发,将她的脑袋狠狠往门框上砸,恨声道,“好啊!枉我还当你是师父,你竟然三番两次要害我?!”
元月被砸得晕晕乎乎,几乎是魔怔了,哈哈笑道,“哈哈哈——死道士,你们都去死,都去死吧……”魏沫一怔,死道士?难不成里面是那个郦炎?她靠着门边仔细一听,果然在女子的欢笑声中夹杂着那郦炎道士的急促喘息和低吼。他这声音,在那三日三夜不消停的折磨中,魏沫太熟悉了。她看向元月,不敢置信,“所以,他要女人,你就把你这四个徒儿也奉献了?”
元月疯了一般,哆嗦着慌张把门又拉上,将门栓迅速锁上。这些动静,竟然完全没有惊动厢房里面翻云覆雨的几人。魏沫再联想到那屋里点着的香,看着元月的眼神简直就像看一个疯子。元月是真的疯了,被魏沫那样一砸,也就昏昏沉沉。她脑海如今唯一的念头,就是烧死屋里那个男人。哪怕那屋里还有另外四个徒弟……她根本就想不起来。她眼里也看不到魏沫了,锁上门锁,伸手从怀里掏出火折子。“扑”的一下,吹亮了。她看着这微弱光亮,呵呵地傻笑了起来。魏沫大骇,扑过来,抓住她的手,“师父,你要做什么?!”
元月目光呆滞地看向魏沫,脑子里嗡嗡响,根本听不见魏沫的声音。她只有一个念头,要把火折子扔出去。可她拿火折子的那只手腕被眼前这女人捉住了,只能用另一个手去拿。魏沫比她动作更快,迅速把火折子从元月的手心里抽出来。火折子是吹不灭的,要用另一头的帽子套住,这个火折子的帽子在元月拉开时就扔在了地上。于是魏沫便蹲下,在元月身旁的地上摸了几圈,终于摸到方才元月扔下的帽子,套上,这才放心地抬头。这一抬头,立刻又魂飞魄散。只见元月又掏出一个火折子,已经吹亮。魏沫慌忙起身再去抢,可是已经来不及。火折子从她的手边滑落,掉在地上。那地上全是方才元月洒下的桐油。“轰”的一声,火光四起。元月“哇哇”大叫,“好痛好痛——”她方才打翻了桶,身上溅到的桐油也立刻燃烧起来。迅速就点着了她全身的衣物。很快整个厢房四周全都燃起熊熊大火。魏沫惊骇得连连后退。元月走了几步,也很快就发不出声音,倒在了火光中。魏沫怔怔看着。师父曾是她的恩人,如今算是她的仇人。就在方才前一刻,她还想着把自己推进那屋里锁死,再烧死。曾经恩重如山,如今却置她死地。里面的人终于发现了火光,恢复了几分清明,嚎叫着救命扑到门口,用力拉扯着门。门锁被拉得咣咣响。可这些声音,魏沫已经听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