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的人发出凄厉的嘶吼。魏沫听得头皮发炸。她惊惶地后退几步,再后退几步。元月已经面目全非。可是没有声音了。厢房里的声音从嘶吼变成咳嗽,然后是呜咽,再然后……也没有声音了。魏沫突然间觉得这种安静,像是一种解脱。人世间所有的悲苦,原来都可以在这火海里烟消云散么?身后好像传来脚步声。她心底漫出强烈的恐惧。不知从何时起,她开始害怕被人围观,害怕被人言论,害怕被人骂成霉女,害怕被人避如蛇蝎。这种恐惧竟然超越了她对火的恐惧。想起那枯井里的女尸,想起屋里小尼姑曾经是帮凶,想起元月吸食那些年轻女子血液魔修以维持自己的美貌,想起那郦炎道士的荒唐……她突然明白了。“都是报应,都是报应啊,哈哈哈。”
她疯狂地喊了一声,然后扭头看了一眼身后朝这边冲过来的人群,凄然一笑,毅然绝然投入了火海。“喂,姑娘——”这是她最后听到的一声称呼。多好。不是霉女,不是贱妇,不是贱人,也不是……魏侧妃或魏六小姐。只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但愿来生,她能做个好人,只做个,清清白白的姑娘。……这一日,是哲希和万绮兰大婚。林墨特意起了个大早。因是热孝成婚,所以万绮兰办得很是低调,就如那一场及笄礼一般,请了几个关系亲密的世交和长辈。因上回紫莎被轻视后夜临风出手教训那人之事,被传成郡主府闹鬼,万绮兰这回干脆连闺中密友都没有请。所以林墨到的时候,看到堂上前来观礼受拜的,除了舅母武国公夫人和姑母容国公夫人以外,就寥寥坐了几个相熟的亲眷。吃酒是其次,主要就是做个见证。万绮兰听闻太子妃来了,着实是吃了一惊,但她正在门口迎候新郎花轿,匆匆行了参拜之礼后,也来不及多问。林墨大方地与两位国公夫人寒喧几句,大意是万绮兰到底也算得上是太子的表妹,如今太子远在北边,自己便代他过来观礼,也算不得什么。两位国公夫人都十分感念太子妃恩德,自然知道太子妃这一亮相,不仅是表明了皇家立场,更是告诉世人,这万绮兰是太子妃罩着的。如今的京都城,哪个不知太子妃是大神?不过,今日林墨倒是有些小惊喜,见到了许久没见的柳瑟。柳瑟一见林墨,立刻上前行了礼后亲热地在她身旁坐下。林墨笑问,“回来后倒是许久未见你。”
柳瑟皱起了眉,“上回自你回来后在梅庄见过一面,我便收到通州外祖家的来信,说是外祖母身子有恙。待操持完四姐大婚后,我就去辽州外祖家侍疾。外祖母身子骨好些了,我便回来了。”
林墨见她神色有异,便凑近了些低声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柳瑟也凑近些,低声说道,“还是墨姐姐聪慧,其实外祖母是叫我前去,告诉我一个真相。她这两年让人在辽州老宅暗查了许久,终于查到当年母亲之死,的确与那柳郭氏有关。可惜的是,柳郭氏也不在了,父亲又回了京都城。大哥又屡建其功,郭家那边也不能再拿着郭家两姐妹之事来闹。外祖母是叮嘱我做到心中有数。”
林墨点头,隧问道,“这些时日,眼见着她们几个都成亲了,你呢?婚期定在什么时候?”柳瑟猛地就红了脸,“墨姐姐!”
林墨笑,“你害什么羞?上回见到齐青木,年纪也不小了吧?你就不怕你等得,他等不得?”
柳瑟脸上更是羞赧,“他若是等不得,便叫他退了亲再娶便是。”
林墨无奈了,“好了好了,越说越不像话了。你们的婚期定在何时?过些时日,只怕我们要出趟远门,看看是否来得及观礼?”
柳瑟立刻正色道,“定在了明年五月,柳郭氏故去,她名义上算是我的嫡母,我比不得四姐姐与皇室有婚约,婚期是由礼部定下的,无人敢置喙什么。我还得为嫡母守孝三年,所以定在了明年。”
林墨点头,表示明白,心头却纠结了,明年肯定是看不到她的大婚了,自己要走的事,怎么跟她说呢?柳瑟脸色也忐忑起来,“墨姐姐,你们要去哪儿?若是出远门,应该来得及回来吧?”
林墨拍拍她的手,“不急,回头慢慢跟你说。”
这时门外传来噼哩叭啦的爆竹声,新郎进门了。但见万绮兰手握大红花的一头,牵着哲希这个新郎进门。柳瑟掩嘴笑道,“从来不曾想过,大统领竟然有一日能成为郡主的赘婿。”
林墨却看懂了哲希眼里的情意,“只要有情,赘婿又如何?”
就如林家老三,世人皆道驸马富贵,他眼里哪里放得进权势?只有湘月一人。都挺好,她身边的人,都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拜了天地后,万绮兰和哲希朝这边转过身来。柳瑟连忙起身从林墨身边离开。天地君亲师,万绮兰没了父母,林墨算得上是她的表嫂,又是太子妃,喜娘喊的“二拜高堂”便改成了“二拜亲人”。嫡亲的姑母和舅母、加上林墨就成了见证的亲人。新人拜完亲人后夫妻对拜。然后便是送入洞房。按说主场的新人是要出来敬酒的,正常情况下是新郎。可这回新郎是入赘,新娘是热孝,倒是不必勉强。于是两位国公夫人便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点了头,让管事的吩咐开席,自行饮宴起来。武国公夫人吃了几筷子菜,端起酒杯朝林墨一举,还未开口,眼眶就红了,“太子妃,万家的大仇得报,多亏了太子妃鼎力相助。老身薄酒一杯,借花献佛,敬您一杯。”
林墨也举起杯子,“国公夫人倒是不必客气,贼人作恶多端,总是逃不过天网恢恢的。”
旁边的容国公夫人也笑意吟吟地举起了酒杯,先敬了太子妃一杯,然后接话道,“谁说不是呢?昨日听说,那广恩堂半夜起了火。那个叫魏沫的,把自己和广恩堂里的人一起烧死在了尼姑庵里,都说是报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