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不换寻到亲后,暂时留在了金陵。秦淮码头,柳如颜几人登上客船,一一与他作别。柳如颜含笑道:“金兄终于如愿以偿,寻到双亲和阿妹,此乃人生之幸事。”
金不换笑了笑,眉眼舒展:“说起幸事来,我倒是更希望你能为柳家正名。”
她颔首:“不仅是为了柳家,望风楼作恶已久,是时候还人间一个太平了。”
金不换踱步上前,压低了嗓音:“望风楼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要想连根拔起,绝非易事,这些店契暂且交到你手中,或许将来,能派上用场。”
柳如颜接过店契,看去一眼,是晋阳城内的几间铺子。她揖以一礼:“多谢公子的好意。”
金不换眼尾轻挑,调侃她:“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客气呢。”
说罢,他扬高了音调,颇有几分玩世不恭:“待你事情了解,记得来寻我呦,别让本公子挂念太久。”
柳如颜面色一僵。金不换淡笑转身,背朝着她,挥了挥手:“我在金陵等你。”
沈晏初肃下脸,冲金不换放话:“恐怕会令金公子失望了。”
金不换脚步一顿,唇角勾笑:“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对吧,柳老弟。”
每逢告别,金不换总要捉弄她一番。柳如颜只好回道:“大家都相识一场,也算是患难之交,等它日得空了,我再来金陵拜见友人。”
友人?沈晏初逮到字眼,瞬间心情大好。金不换摇头失笑。船舶驶向水面,金不换远远站在码头,目睹客船的离去。不过,来日方长,他又岂会轻易放手。柳姑娘,保重。一路顺水北上,途径扬州时,船舶会靠岸,来往的客商相继登上甲板。沈晏初立在船头,迎面走来两人。“尊主——”“主上——”凌云、凌风两兄弟来到约定地,这回总算没有来迟。沈晏初淡淡点头,当先迈进船舱。两兄弟尾随其后,待进了房,才又回禀道:“大理的事已经查探清楚,阁老想请尊主回无婪山,说是有要事相商。”
沈晏初本打算先回一趟苍冥派,再作行动,见凌云吞吞吐吐的,他拧起眉问:“舅父还说过什么?”
凌云默了一瞬,才道:“阁老指使属下,将空净法师带回门派。”
沈晏初一口回绝:“不必了。”
“可是空净他毕竟是咱们的金主,苍冥派奉命行事,如此对待金主,只怕,会坏了派里的规矩。”
“规矩乃是本尊所定,舅父那边,我自有答复。”
凌云不解,莫非,尊主是对柳家心软了?但以他的秉性,不应该啊。凌风也和哥哥想到一块去了,他心直口快,直接问道:“主上打算如何处置柳如颜?”
沈晏初睨向他。凌风接着说:“那个臭小子嚣张跋扈的很,竟敢在咱眼皮子底下点火,阁老下过命令,但凡见到此人,决不轻饶!”
“决不轻饶?”
沈晏初望向一扇窗,瞥见个姑娘的身影,一双冷目渐暖,“本尊知道怎么做了。”
柳如颜倚着轩窗,遥遥睇了他一眼,也不怎地,心里头有点犯怵。凌云凌风住进了沈晏初的隔壁,在他对面,是柳如颜的房。当他走过长廊时,余光瞥到紧闭的门,知道她是有心想避开这帮属下。“好生待在房里。”
他下令。“属下遵命!”
凌云俯首。少顷。柳如颜推开门,仔细确认过动静,才敢走进他的房里。沈晏初见她进屋,显然有些意外。他戏谑道:“不是想避着我么,这就不怕被人撞见?”
柳如颜斜乜他一眼,语气也微恼:“还不是替你着想,免得让人误会。”
沈晏初淡笑不语。她呢哝一句:“这里说话不便,去我屋里。”
他随她走去对面。阖住门,他才知道这几日她都在做绣工。沈晏初捧起刚绣好的荷包,针脚细密,定是用了不少心思。她取出几条样式各异的玉坠,示意他看:“你喜欢哪条坠子,我把它绣在荷包。”
他俯瞰一眼,天光中,她鬓发如云,一身淡绿色的茧袄,静坐于案前。“你手边的玉坠不错。”
他指过去。柳如颜捡起那枚翡翠玉环,尾端缀着一条白色的流苏,绿白相间,色泽清淡。她将玉坠绣在荷包,末了,替他系在腰间。离别将近,也当是留个念想。沈晏初眸光温雅,在她手指抽离的那刻,握住她腕:“回去之后,你留在晋阳城等候,待我事情了结,便会去寻你。”
她“唔”了一声,踮起脚,额头抵住他,显得亲昵无间。沈晏初伸手揽着她的腰,眼神却瞟到一旁,旧事重提地道:“到时……我再教你那些……”她疑惑:“哪些?”
他压低了声线,赧着脸:“云雨之事。”
柳如颜拉长了音调:“莫非很难学?”
他掌心一紧,心思百转千回:“或许……不难。”
柳如颜只听旁人提过,哪知晓这个中的玄妙,于是她急着催促:“那你快些,可别让我久等。”
沈晏初身子一僵,险些就要破功。他耳尖泛红,顺着话说:“好,都依你。”
船舱静谧,对面却响起叩门声:“主上——”凌风敲了一阵子门,才发觉沈晏初并不在屋里:“奇怪,主上怎么又不见了。”
凌云:“再找找,许是出去了。”
这时,迎面冲来一队官兵:“每间房都给我搜仔细了,一个也不能落下!”
“是——”长廊嘈杂,官兵四处叩门。屋里,柳如颜拿手推他:“不能冒然出去,让你属下撞见了可不好,不如,你找个地方躲起来?”
沈晏初嘴角带笑:“船舱狭窄,哪有地方可以藏身。”
她环顾四周,除了一副木柜,一眼就到底。叩门声愈急,她不得不去开门:“我先拖住兵差。”
门扇开启。士兵涌进屋里,其中的一人亮出缉捕令,问话道:“画中的女子你可曾见过?”
她定睛一看,竟是秋莳。“小女未曾见过。”
柳如颜眉目低垂。“搜——”其余兵差绕过她,去查屋子。眼看士兵就要开启木柜,她再次开口:“这柜里都是女儿家的衣物,岂容男人们乱搜。”
兵差瞥向她。眼前的姑娘碧玉年华,又生得貌美,于礼而言,应该避嫌才是。兵差拉开柜门,匆匆一瞥,手中的刀鞘探入衣柜搅动一番,才扬声道:“没有人,走——”士兵陆续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