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针时,大爷扛不住了。嘶吼声如同濒死的困兽,凄厉且充满绝望,四肢也控制不住的挣扎起来,要不是拓拔荇早有准备,他的手肯定就碰到胸前的针了。穴位挪位,后果不堪设想。“姐!还有几针,我快扛不住了!”
失去理智的人无所顾忌,每一次挣动都是下了狠劲的,反倒是压制的人担心伤到人,畏手畏脚的,很是消耗体力。岑欢喜看了眼满头大汗的拓拔荇,唤来林一帮他。自己抹了把汗水,开始下第八针,就是最后一针,也是最费心力的一针。几乎是刚下针,岑欢喜的汗就爆出来了,鬓角不仅湿透了,汗水还能顺着脸颊淌下来,最终在下巴尖凝成汗珠落到衣襟上,把衣襟濡湿了一小片。她下针下到一半。手上动作一停,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用了最后的精力稳住因为疲惫不断颤抖的手,没有睁眼,凭借着手感把针扎到位。到位的那一刹那,大爷就跟在岸上耗尽最后一丝生命力的鱼一样,一个打挺,彻底安静下来了。按理说,依照大爷目前的肺部情况,刚才他那么剧烈挣扎,脸色该因为氧气供应不足变差来着,但据拓拔荇观察,他的脸色不仅没问题,还泛着红晕。拓拔荇呼出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成了,第一次针灸形势大好啊岑欢喜。”
他说着下意识去看岑欢喜,却被她的样子吓到了。岑欢喜这会跟被透支了一样,随手找了个地方撑着,但即使如此,身子还是在不住摇晃,就像随时会倒下似的。拓拔荇原地弹起。扶着她坐下。“姐你没事吧?”
岑欢喜闭着眼晃晃手,“我没事,你去把托盘上黄绿色的药丸给大爷喂下,就用托盘上那杯水送服,吃完了,这次针灸才算好。”
拓拔荇按她的话照做。等做完了一切,把大爷送回去,自个也赶紧把岑欢喜给送回去,巧的是,林默今儿特地在家等她,看到出门前还好端端的人,这会蔫了吧唧的被带回来,书马上被抛到一边。“怎么回事?”
林默把岑欢喜打横抱到边上的软榻上,一边用帕子给她擦拭汗水,一边询问拓拔荇,偏淡的语气和温柔的动作完全不搭边。拓拔荇一直有点怕他。闻言跟倒豆子一样把事情说完。“还有两次针灸,她岂不是还要这样颓败两次?”
拓拔荇想阻拦岑欢喜继续医治大爷,但因为知道她对这次的治疗付出了多大的心血,他最终没把阻拦的话说出口。岑欢喜却看出来了。缓过劲后起身主动偎进他的怀抱,而拓拔荇早在她的示意下偷偷溜走了,偌大的屋子只剩下他们夫妻二人,阳光从软榻旁的窗户映入,照亮了她的脸,给她添了几分气色。“夫君,大爷的身体情况很不好,他的病本来是无药可医的,但我不死心,翻遍医书给他弄出来这么一套治疗方案,现在距离真正的结果只剩下两次针灸了,我不能在这会放弃。”
林默叹了一口气。“我知道,我不会阻止你的,我现在担心你。”
“虽然你的伤口愈合了,记忆也回笼了,但你是大夫,你比谁都知道人体的精妙,我害怕你会有后遗症,害怕你因为过度劳累诱发后遗症。”
他将手放在她头上伤口的位置。她心知他这是因为自己那一出出的事情落下阴影了,撑着他的肩膀挺直腰板,然后低头把脸埋到他颈窝里,跟个猫仔一样来回蹭。“你也说啦,我是大夫,我知道自己扛得住的。”
“还有句话叫医者不能自医呢。”
说是这么说,林默却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在接下来两次的针灸,次次跟她去,在她扎完虚脱的时候及时把人抱起来,最后一次扎完,她这个做大夫还没缓过来,大爷先恢复了。只见他呆坐在床边,捂着胸口怔愣的看着前方。半晌才开口。“我好像……好了。”
胸口的闷堵感已经微弱的不仔细去体会都察觉不到了,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觉得呼吸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岑欢喜眼神示意拓拔荇去给人把脉确定情况。没多久,她就看到他因为惊讶,眼睛瞪得跟个乒乓球,心知这个疑难杂症,算是被自己解决了。虽然大爷只是轻度的沙肺,但不依靠移植,纯粹靠中医疗法就把本来无法逆转的病症给弄好了,这等成就,高低得入史册啊!到时候在后世,说不定还可以和华佗扁鹊他们并肩呢。抱着这个美好的想法,她把大爷后续的事情交给拓拔荇,自个熟稔的跟林默撒娇,让人把自己带回去休息。这一休息不得了啊。从白天睡到了黑夜。醒来屋子里虽然有一点烛光在闪耀,但还是有点孤寂的感觉,她揉揉眼睛坐起来准备去找林默,却被床脚趴着的一团东西吓得差点原地起飞。被吓醒的山倾染,眼珠子也瞪得溜圆。抬手就拍她。“好你个岑欢喜,我好心守着你醒,你还故意吓我,我三魂七魄都要被吓散了!”
岑欢喜听出来是山倾染,一颗心才放下来。“是你吓我的好不好,你懂那种一睁眼,身边缩着一团的恐惧感吗?”
山倾染白了她一眼,“我还真不懂,你醒了快点起来,我爹这次来这边见我,给我带了好多好东西,尤其是那腊肉,香的很,特地做了腌笃鲜,就等你起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