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都记起来了。”
他伫立在门口,和叶清浅保持着一定的安全距离,濡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不断抽搐的嘴角欲言又止。“是我对不起你。”
他暗哑着,黑暗中,他发现那抹清瘦的身影愈发的让人感到心疼,只能忍着憋闷在胸口中已久的汹涌:“你先休息吧,明天我再来看你。”
“你不用再来了。”
叶清浅凝望着他,目光如炬,“既然你已经知道孩子是白玉辰的,你现在做什么,慈善吗?”
她冷笑着,苍白的唇瓣隐现一抹玩味的弧度,暗紫色的眼珠在漆黑的夜晚宛若两盏明灯一样,明晃晃地刺痛着陆景墨的心。“我相信,背叛二字对您来说,应该是这世上最致命的毒药,现在你还假惺惺的来陪我做什么?你可真是我见过最有肚量的男人啊!”
他本不愿意再提起这件事,可叶清浅似乎每一句话都故意而为之的那样,硬生生地直戳进他的心窝里,更是将他作为男人最基本的颜面不留情面的撕扯下来。轰的一声,大门关闭,陆景墨离开了。她散乱着满头的秀发,从前乌黑发亮的光泽似乎都不在了,只是暗楚楚的垂在肩头,她终于忍不住地哭出了声。尝试过那报复性的快感之后,就是坠入悬崖的绝望和无力,只能麻木地任由自己被黑暗的漩涡逐渐吞噬。……“周周,帮帮我。”
夜很静,窗外一阵清风吹过,仿佛有栀子花的幽香袭人而来,她以为自己的嗅觉出了问题,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清浅,你都记起来了啊……”电话那头的周语有些失落,更是愧疚不已,“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她一把揩去眼角的泪水,气定神闲,“我要重新踏入娱乐圈,我相信你会帮我的。”
那头是良久的缄默不言,叶清浅鼓足了勇气:“为了陆路,再难我也要试一试。”
本来坚毅的声音,在呵出那两个字的一瞬如同泄了气的脾气,柔软的没有一丝气力,她哽咽着,周语也似乎被打动了。“清浅,这条路太难了,我又怎么忍心……”“现在能帮我的人,只有你了,只有你才能给我踏入娱乐圈的门槛,就像——”她顿了顿,“当初苏子兰那样。”
“等你病好了,再说。”
她推拖着,急忙披上外套,“你在哪里,我现在去找你。”
“我已经好了,你只要告诉我什么时间去试镜,就可以了。”
她去意已决,硬生生地挂掉了电话。那些欠她的,害她的、把她逼的无路可走的那些人,她会一一悉数归还!最重要的陆路,一定会在不久的将来,完全属于自己。她一心想着工作的事情,一晚上只是迷迷糊糊的睡了三四个钟头,天刚蒙蒙亮,就醒了过来。单薄的脊背上还是涔涔的汗水,将穿了好几天的病服浸的湿漉漉的,远处的大海上,传来幽幽的邮轮声,烟囱上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她把手按在额头上。似乎还是有些低烧,她抬起身,胡乱的摸着桌子,拿起水杯时才发现,水杯中空空如也,一滴水也没有。头脑昏胀,如千万只蚂蚁一样啃噬着自己的神经,她终是无法忍受的站起身来。空气中漂浮着一丝淡淡的薄荷烟的清香,这香气令她有些神志清醒,她推开窗子,让晨起的雾气一点点刺激自己的味蕾。嗓子里还是干涩沙哑,她回过头,环视着四周,转而推开门去。不推不知道,她差点惊叫出声。陆景墨靠在病房外的课椅上,身上只是简易地披着一件衬衫,小栗色的头发散乱在额前。他的呼吸还是那样静谧而温暖,正如最初的那个在山路迷失的夜晚一般,胸膛平稳的起伏着,眼角眉梢都带着一丝笑意,宛若一个安静美好的婴儿。她就这样静静地凝望着他,这么多年来,他的样子似乎没有多少的变化,可是再次凝望他时的心境,却泛起了轩然大波。他就这样彻夜守护在门外,不知过了多少个夜晚,可是为什么自己在感动的同时,心却那么疼呢?或许那在心中期望已久的爱,来的太迟了吧。走廊中渐起了一阵冷风,他微微抖动了一下,俊俏的眉眼微微蹙起,双手不自觉的拽了一下衣服。叶清浅惊怔在原地,她想要返回屋中,却又害怕自己的脚步声会将陆景墨吵醒。他的呼吸还是那样平稳,可是拽的衣服却掉落在了地上,他的眉眼愈发的拧紧,叶清浅想要俯下身去。“咳咳……”楼道的尽头,传来急促的咳嗽声,她吓得僵直了后背,急忙关闭了大门。她把被子紧紧的攥在手中,瘦小单薄的身躯在被子中缩成一团,侧耳倾听着门外的一举一动。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偶尔的两声轻咳、再无其他。她恍然惊醒,突然想起来自己刚刚提在手中的水壶还放在外面。门,吱扭一声的开了。脚步是静悄悄的,可是那沁人心脾的薄荷烟的清香,却余音绕梁一样缱绻缠绵着、不知不觉,那气味,近了。她屏息凝神,紧闭着双目。脚步声在自己的床边停下,他静静的拿起杯子,将打好的热水倒在杯子里,似乎在凝视自己后,他又慢慢走到窗前。头顶那阵源源不断的风渐渐止息了,他关住了窗子,那流转着的芬芳,在他退出屋子的一瞬间,滞留在屋内,和消毒水的气味缠绕在一起。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的转着,脚步声在门外止息了,想必陆景墨还是寸步不离的守着自己,耳膜中那秒针走动的声音越来越大,每一声都重重的敲击在她的心上。她慢慢侧躺起来,喉中的干涩越发严重,她将那略显灼热的水一饮而下,喉管中似乎又火花在升腾。天零零星星在飘着小雨,气温低至极点,她在混混沌沌中,终是睡着了。“丁零零——”急促的电话铃声,将她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