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秋转身离开阳台，不再继续欣赏外面的风景，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找青先生询问。他离开房间，走过向下旋转的阶梯，来到一条长长的回廊，缕缕霞光透过彩色的铅玻璃照入，五彩的光色如颜料般洒在廊道的各个角落。穿过这条充满奇幻色彩的光辉隧道后，向左便来到国君府的中央。他抬头望去，一束光从天井上落下。接着他低头俯瞰光束所落下的区域，那是一个巨大宽广的洞穴，位于底部清澈泉眼被照得夺目炫彩，仿佛是仙女的瞳仁，斑斓的波影在泉底晃动，像极了布及在瞳孔附近的细小彩纹。“以前的国君府可没有现在那么敞亮，那时候这里还是稻神教会的教堂。”

青先生抚着瓷制的围栏扶手，身旁跟着昨日那名为少年曲子鼓掌的英俊男子。她手指在空中圈了圈泉眼所在的位置，继续说，“这里原本是封住的，只有一扇很小的石门通向底部。活人祭就是在里面进行。”

她的视线投向泉眼中心的瞳仁，“这眼睛，不知吞食了多少人的性命。”

“青先生，我有些事情想要麻烦你，但是——”知秋诚恳地说，他看了一眼对方身边高挑英俊的男子。“噢？直说无妨。濯荷不是外人。”

她眼睛下瞥，看着这个比自己矮半个脑袋的少年，声音平静。“我想打听关于我姐姐的消息——”知秋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压力，不知为何在这名女子面前颇感紧张。他结结巴巴地问道，“她——离开稻国后或者在稻国发生的事情。”

“听说你是欣雪的弟弟。”

青先生眼里闪过一抹狡狯，嘴角露出梦幻般的笑容。“自从欣雪离开了稻国后，有无数的人来打听她的消息——冒充过她的亲人、朋友、恋人等等。”

她脸色骤变，凝视着这个自称是欣雪弟弟的少年，“我要如何相信你？”

“我——我这次帮你解救了北区的居民。”

知秋神色慌张。他察觉到了眼前这个女子一闪而逝的杀意。他旋即抬起头来，直视着她的眼睛。“——这总能证明吧？”

“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使用这种手段欺瞒我？联合时灵国？”

青先生再次质疑，语气却温和许多。“你帮我解救了北区居民，顶多只能证明你与稻神教会不是一伙——从那些来意不明的咨询者口中，我可套出不少秘密，可得谨慎一点。”

“可——你这也太谨慎了。”

知秋无奈道，他没有任何办法解释自己的身份。沐糖的声音从脑海里传来，“好像每个知晓你姐姐的人，都在隐瞒她的事情。”

“你倒是长得和她有几分相似。”

青先生端详着少年，“你不用证明你是她弟弟。只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我就可以告诉你她的事情。”

“什么事？！”

知秋追问道，“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我都可以答应你。”

“找到稻神使者，询问他关于纯水下降的缘由，然后杀了他。”

她说，“这能证明你不是与他们是一路人，我自然能信任你。”

“这个青先生——不像是多莉和平子说得那般仁慈啊。”

沐糖提醒道。但知秋想都没想，就开口，“我答应你，他在哪？”

“戈尔北山脉的背阳面，传闻那里有无数的眼窟窿。”

青先生说，“安也在那，他们是时灵国伸向稻国的爪牙，利用纯水蛊惑人民，杀了他们。”

她身上迸发出一股气势。“安？他不是你爷爷吗？”

知秋顿感不妙，眼前的女子展现出来的一面不像是外界传闻那般仁爱。“不是。”

她的声音嘶哑，带着深深恨意，“在他将我的父母献祭给那不存在的稻神后，他就不是我爷爷了。他甚至连人都算不上！”

“可是——”他犹豫了片刻，再次问道，“我听子启说，没有人见过稻神使者长什么样子。我要怎么确认我杀的人就是稻神使者？”

“我也没见过。”

她说，“权力交接的那天，有两名信徒带我去见了他。他被关在一个棺材模样的木箱子里。他不会发出声音，用的一种我没见过的方法在空气上凝出一个一个的字，沟通起来很困难。”

“他说了什么？”

知秋问。“护卫军的胜利是注定的，但是你们不要高兴得太早。未来的某一刻，人类将不复存在。在这实验里，你们的胜利只不过是无用功，好好珍惜不多的时间，神已经在你们身边了。”

“无声教会？”

沐糖大惊道，似乎猜到了些东西。知秋没有说话，沉思着。“你只要找到安，自然能找到稻神使者。”

青说，“当初决战，欣雪废了他一臂，最后还是被他逃脱——我想你参与过天清国的调查，探查起来应该比我们这些毫无经验的人会更轻松。”

“没问题，只要你相信我！”

知秋答应道，他已经做好觉悟，“还有一件事，沐月先生拜托我前往泉眼调查些东西。”

他说。“这个好办，你想要去调查随时都行——就当作你这次帮我对付信徒的报酬。”

青摸了摸下巴，带着英气的脸颊上露出一抹笑容。“对了，你应该知道了吧——昨天魔都向各国宣布回归西月国的事情。”

知秋摇了摇头，“这说明了什么吗？”

“算了，如果欣雪真是你姐姐，你和她比起来倒是笨了许多。我们走吧，濯荷。”

青先生疑惑地看了这个少年一眼，不想再继续聊下去。等到他们两人离开，沐糖的声音才传来，“魔都的回归宣告世界中心的风暴研究结束。”

“风暴里有真的是仙灵族封印的巨人吗？”

知秋挠着头，身体靠着护栏。他开始对这个世界的历史有了质疑的想法。沐糖叹了口气，“在特殊事件调查屋，雅柰和我说了以前一些没听过的秘密，那里面藏着这个世界诞生的故事。”

知秋沿着旋转的石梯向泉眼进发，溪流奔腾的哗哗声在洞穴里徘徊。这是一处很大的地下洞窟，石梯沿着洞壁螺旋向下。他触摸着墙壁，一边扫视着这里的结构。洞壁上密密麻麻的孔洞像是人类的毛孔般，湿润的液体从里面渗出来，像是某种分泌物。整个洞窟的形状从窄变宽，仿佛动物的胃囊般，巨大宽广。他能感受到从洞穴最底下吹来的凉气正灌入自己的衣服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