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小学的事,苏老爹和苏糖没少往河西公社跑。当初,为了槐树村课本的事情,苏老爹还给他送了两包麦乳精。但这些事情都是公社领导在管,压根就轮不到他们说话。领导说不给槐树村课本和粉笔,他们也只能不给。说白了,他们是打杂的小工,管理的事情归领导管。领导发话说不能给,即使堆放在办公室里蒙尘也不能给。想到家里还剩下的半袋麦乳精,男人尴尬地笑了笑。男人尴尬解释一句,当初真的不是他不想帮忙,而是领导不答应。他,没办法。或者说,整个教育办公室都没有办法。当初,他是眼红苏老爹手里提着的两袋麦乳精,所以才撒谎说能给槐树村安排一批课本。明明就是他们教育办公室的指责范围,但是......男人摇摇头,满脸无奈。一天天的喝茶看报,他都快忘记了他的工作。如果有人问教育办公室是干什么的?他们还真回答不上来。平时上班就做自己的事情,领导把一些教育资料堆放过来,他们就收拾一下。然后?没有了。至于学校的计划?有领导决定。学校的资料?有领导安排。学校的活动?有领导组织。......他们?养老就好。就像上次的歌唱比赛,压根就没有他们什么事,连参与的权利都没有。或者说,公社很多人都忘记了他们的存在,或者不知道他们的存在。所以,工作什么的,没有。苏糖抿抿嘴,不知道能说什么。河西公社太小了,所以领导就在拼命地把难得的为数不多的小权利紧握在手,一言堂。“你怎么来了教育办?”
苏糖也不想过来,但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接受安排,不退却,不逃避,尽力做好。呜呜。苏糖耸拉着肩膀,好一会,直起腰,给自己打气,她一定能做好的。不管是为了苏小弟的编制,还是为了那些辍学的孩子们。苏糖办理入职手续,然后打水整理办公桌。后悔没有带苏大哥了。苏糖一边抹桌子一边后悔,呜呜,这尘有半寸厚了吧?啧啧。也真难为这两人在这样的环境夏喝茶聊天,没有得咽喉炎也是身体好。两人也没有要帮忙的想法,一个继续喝茶,一个继续边毛衣,然后一边和苏糖聊天。通过聊天,苏糖知道男人叫郭爱劳,大家称他为老郭,女人则叫王梅花,大家叫她王大娘。两人都五十出头,家里孩子多,现都在为岗位而讨好他们。他们也不打算像其他人那样,为了避免孩子下乡而早早把岗位传给孩子,他们见过太多的人情冷暖,即使是亲生孩子也信不过。与其等孩子养老,不如自己养活自己。再说,岗位就一个,没有工作的孩子却不止一个,给谁?不管给谁都得不了好,还不如不给,反正工作也轻松,就自己继续干上十年八年也可以。苏糖撇撇嘴,她的校长不是编制,老师也不是编制,现在的教育办指导也不是编制,想要个编制真的太难。不。应该说,这个时代想要个正式工太难。哎。她工作虽然多,好几个职位,但都是临时工。也难怪她在书里是炮灰,临时工不是炮灰,谁是?郁闷。苏糖一边洗刷刷一边在想,如何才能转正?在这个一个岗位一个坑的时代,如何才能快速转正?想破脑。可能死了所有的脑细胞也没有办法。从公社回来后,苏糖委屈兮兮地向苏老爹诉苦,从办公室的冷清,环境差,一直说到同事的年纪太大,平时有什么工作肯定帮不上忙,全要靠她一个人。苏糖可怜兮兮地求安慰。苏老爹无语地看了苏糖好一会,转身离开,坐在杨桃树下抽烟,水烟筒咕噜咕噜响,“苏小糖,别作。”
“好好上班。”
苏糖嘟嘟嘴,“知道了。知道了。”
然后转头向两崽崽求安慰,“崽崽,妈妈太难了。”
两崽崽看着假哭的苏糖,同时两眼望天。好一会,二宝才双手抱住苏糖的脖子,“妈妈,等我长大了,找人养我也养你。”
他和妈妈在家里玩游戏,媳妇出门赚钱养家。爽歪歪。苏糖收起假哭,“那还是算了。”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我还是自己养自己吧。”
正式上班第一天。苏糖想要看看公社下面学校的情况,问老郭有没有什么资料?老郭指了指角落里被灰尘遮盖的杂物堆,“不知道有没有。有的话,应该在哪里。”
这话?真的没有问题吗?作为教育办,竟然连下面学校的资料都不知道有没有?王大娘则一边织毛衣,一边撇撇嘴嘲讽,“哪里有什么资料?”
没有的。下面的学校有什么需要就找公社领导,能解决就解决,解决不了?就算了。例如当初槐树村第一小学没有课本,苏糖就只能带着人自己编写。又例如槐树村没有粉笔,也只能到省城去购买。一些特别穷的村,连粉笔都买不起?那就用沙盘。更穷?用水。这些都是没有任何记录的。也没有任何资料可查。苏糖费了不少时间和力气才把角落里的杂物堆清理出来,灰头土脸,想哭唧唧,意外的是,这一堆竟然全部是练习本,没有任何关于公社下的学校资料记录。正在喝茶正在织毛衣的老郭和王大娘看到空白的练习本,立刻笑呵呵地过来,这个说要给孙子带两本,那个说要给孙子孙女带几本......看苏糖清理出来,他们就后悔了,早知道有好东西他们就亲自动手了。苏糖呵呵,只有两个字:“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