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弥月 道:“从安没跟你说?刚才皇帝来了,还带来了太医,嬴郅中毒的事情不能被皇帝知道,那只能给他施针开穴强行扭转脉象,以防被太医发现端倪,他的身体什么情况你也知道,这样弄是肯定是要损伤本元大病一场的,不过没事,养一阵子就好了。”
穆沅本来还以为嬴郅是病情突然加重,听萧弥月解释,松了口气:“既然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
“穆大夫要去看看他么?去的话我们一道。”
穆沅道:“不了,有你在,我对他很放心,就不去了,我还是先回里面去,再好好劝劝楚宽,看看能不能有点用吧,如果能让他冷静消气,对郅儿也是助益。”
“那你随意。”
萧弥月说完,就带着姜念一起走了,之后姜念回关雎阁,她自己娶了嬴郅那里。嬴郅还在昏迷,比刚才也好不到哪去。萧弥月琢磨了一下,写了一份药方给从安,让他去药阁那边让人配好,煮了给嬴郅擦身,虽然都是擦身,但是因为情况有所不同,方子有些偏差,是不能混淆的。之后,寝阁内又只剩下昏迷的嬴郅和清醒的萧弥月了。萧弥月惦记起了上次的事儿!她看向密室所在的方向,心下有了主意,上次她想去看看嬴郅的心上人长什么样,结果被打断了,现在嬴郅这样,一时半会是肯定醒不过来的,从安在亲自煮药汁给嬴郅擦身,也暂时不会回来,这不正是好时机?她站起来深吸了口气,果断往密室所在的那面墙走去,直接就上手去掰密室的机关,然后密室所在的石雕墙就缓缓打开了,萧弥月正兴致勃勃的等着门全部打开,摩拳擦掌的要进去,然而……“主子!”
姜念的声音从外间传进来,萧弥月刚迈出的一条腿僵了一下,缓缓放下了。她皱眉,姜念等闲情况下是不会来这边找她的,就算有什么事,也会等她回关雎阁再说,现在却直接来这里找了,看来是有要事。她只能先关上密室门,抬步往外走去。姜念就等在外间,看着神色如常,可是萧弥月却能看得出她有些许急切。萧弥月上前就问:“出什么事了?”
姜念说:“杜,三娘,来了,说东越,摄政王,在千金阁,等着,见您。”
萧弥月吃惊。纪筹去了千金阁?还指名要见她?这又是什么情况?他怎么会知道千金阁?还有,要见她不是应该来荣王府?为何是去千金阁找她?他难道还是发现了什么?萧弥月心下微沉。她吩咐道:“你去找翎阳,让他安排好绾心阁的守卫后,回来这里守着嬴郅。”
姜念点头就转身走了。萧弥月心境复杂的等了一会儿,姜念把翎阳找回来了,萧弥月叮嘱了些话,才带姜念回关雎阁。杜三娘还在等。“他可说了为何要见我?且他怎会知道千金阁?”
杜三娘回话:“摄政王是派人去了之前送信联络的茶楼,让茶楼的暗桩送信,没想到送的是白纸,而摄政王真正的目的是让他的人跟着送信去千金阁的暗桩,顺藤摸瓜找到了千金阁。”
萧弥月一哂,这倒是纪筹干得出来的事情。“他可有说什么?”
“他只说要见您,本来属下还装傻充愣,可他不吃这一套,说若是属下不帮他见到您,他就光明正大的来荣王府找。”
萧弥月笑了笑:“你被他唬住了,他或许本来还不确定我与你们的关系,只是猜测,如今你来了,便是证明了他的猜想,而且若你不来,他其实也不会真的找来荣王府。”
杜三娘一惊,忙惭愧自责道:“是属下大意了,不知道这样是否坏了主子的事,有什么恶劣后果,属下有罪,请主子责罚。”
说着她当即跪下,一副请罪的架势。萧弥月看了一眼姜念,姜念会意,上前单手将杜三娘拉起来。萧弥月道:“无妨,没什么不好的影响,你不用自责,你且先回去,让他等着,我准备一下就去见他。”
杜三娘听到她说不会有什么影响,才松了口气。杜三娘离开后,萧弥月思忖了一阵,跟姜念吩咐了几句,姜念立刻就出去了,不是干别的,而是去王府外面转一圈,把暗中盯着王府的那些人全部撂倒。等她料理完了那些耳目,萧弥月才慢悠悠的带着茶茶和茉茉一起出门。荣王府卷入昨晚的事,现在正是各方关注的重点对象,萧弥月没有坐标有王府标识的车驾,而是坐了一个看不出身份的马车,专门走比较偏僻人少的路,最后在千金阁后门下的马车。还是之前来过的那间雅间。纪筹的手下孟天河就守在门口,看到萧弥月的时候,粗狂的汉子竟然眼神有些复杂,也浓浓困惑,然后恭恭敬敬的拱手行礼。萧弥月正要推门进去,门已经从里面打开了,然后,萧弥月就和纪筹撞上了目光。纪筹目光错愕一瞬,便紧紧地盯着她,目光深邃晦涩,竟是复杂的难以分辨。萧弥月神色倒是如常,耸了耸鼻子,闻到了轻微的血腥气和药味。她眉头微动,直接上前,拨开纪筹往里走去。雅间内,已经煮好了茶,那香浓的魁雪青丹极为熟悉,萧弥月一闻就辨别出来了。魁雪青丹是东越独有的名贵茶叶,只生长于一座山上,每年能出的茶叶不过十斤,罕见又名贵,茶香极佳,还有安神静气滋养身体的功效,是茶也是药,是万金难求的好东西,由专人侍候采摘,专供于皇室。她以前在东越的时候喝过,后来每年,纪筹都会派人给她送一些。萧弥月蹲在茶炉边上,凑近嗅了一下茶香,旋即勾唇,坐在一旁的坐垫上,径自的提起茶壶倒了一杯,茶水滚烫,却茶香四绕,更加香浓沁鼻了。这时,一直看着她的纪筹木然着走过来,门也被外面的孟天河关上了。纪筹走到她前面几步外,垂着眼眸深深地凝视着她,声音似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嘶哑又用力,却也听出言语艰难:“你……到底是谁?”
萧弥月抬头望去,歪头轻笑,不客气道:“不是都猜到了么?怎么还问这种废话?你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纪筹紧缩着双眸,眼底已经是一片赤红,还隐约闪着晶光,他缓缓瘫下身体,单膝跪蹲在她面前,目光中除了不敢置信,便是凝聚了满腹心绪的深重,几度张嘴都说不出话,像有千言万语想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萧弥月吸了口气,展颜笑开,云淡风轻道:“我死了,又活了,换了个皮囊,年轻了十岁,不,准确的说,算是十二岁,这是好事,你不用为我难过,不过有些遗憾,我成了我曾经最不喜欢的娇弱模样,现在一点武功都没有,再也不能跟你比武了。”
听了她的话,纪筹心境愈发沉重,堵得有些喘不过气,他低头捂着脸,估计是想哭的,但是他已经年过而立,且男儿有泪不轻弹,再想哭也终究是不能哭出来的。压抑了半晌,抹去泪水抬起头时,双眸虽依旧充着血丝,却已然是一片清明,他已经是缓过劲来,松了口气般笑道:“……活着就好。”
在死亡面前,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哪怕换了个皮囊和身份,她依旧是他心中最珍贵的存在。萧弥月笑笑,问他:“伤的严重么?虽然手下说你没中毒,可我还是不放心,伸手来我把脉看看。”
纪筹立刻就把手抬起伸给她把脉,萧弥月认真的给他把脉,确定没中毒,却伤势不重后,才彻底放心。萧弥月松开他的手腕,让他坐,纪筹便坐在她对面了。萧弥月问:“你是从哪里认得出我的?这种事情如此匪夷所思,你应该不至于那么随便就认出来了才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