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食言。”
我听完了白武义的讲述,虽然明面上没有什么太大的收获,但暗地里,却有一个颇重要的信息。那个东南亚商会会长,无疑是线索链条里的一个节点,就是因为他的经历,无形中把包山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跟传说中的辅公越无形中联系到了一起。包山里,究竟有什么?这很吸引人。“话我说完了,我能走了吧?”
我刚想点头,无意中就看见老巴在车窗外面跟我挤眉弄眼,我知道这货可能有话想说,拉开车门走下来。果不其然,老巴把我拉到一边,一通嘀咕。我听着就皱起了眉头,老巴说,白武义其实在山阳古行里的名头大,势力也很大,这一次我们撞了狗屎运,趁他失神的时候把他给挟持了,但是如果现在把他放走,说不定会引来很大的麻烦。“我已经答应他了,他提供些信息,我保证他安全离开。”
“你跟这种人,还讲什么道义诚信?”
老巴跟我咬耳朵:“我跟你讲,古行里的人,尤其是白武义这样的人,是很要面子的,你前脚把他放了,人家后脚说不准就满世界的逮你。”
我知道老巴说的不假,现在不仅是跟白武义结下了梁子,而且他一心想要那块黑点石头,我估计直到现在为止,白武义还是认定,那块黑点石头在我身上。我把他放了容易,但放走以后的事情,就很难说了。“那怎么办?”
“你跟他聊了这么久,你去稳住他,咱们至少得扣他几天,直到确保安全为止。”
我没办法,硬着头皮重新拉开车门钻上车,尽管老巴把话说的很明白,可让我背信弃义,我总觉得很别扭,吭哧了两句,不知道咱们跟白武义开口。“怎么,你改主意了?”
白武义也是个人精,大半辈子都在跟古行里的那些狠角色斗,浑身机灵眼,看见我的神色,就隐约猜出了七八分。“我不是那个意思……只不过……只不过……”“做人呐,别管做哪一行,都是为了混口饭吃,这年头,道义不值钱了,但你要是一点诚信都不讲,天都会收你。”
白武义并不愤怒,也不紧张,好像没什么事,气定神闲的瞥了我一眼:“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是不打算放我走了?”
“唉……”我咽了口唾沫,想跟白武义好好解释一下。唰!!!就在我还没开口的那一瞬间,白武义被反绑在后面的手,一下子挣开了。因为他身上的绳子是老巴亲手绑的,结实的不能再结实,我才敢和他坐在一块儿交谈。我压根就没想到白武义能从这么结实的捆绑里突然挣脱出来,车子空间狭窄,连躲的余地都没有。白武义的身手相当硬,一眨眼的功夫,他的手就按住了我的脖子。一把只有两寸长却无比锋利的小刀,紧紧贴在我的脖子上,没人知道白武义的这把刀子藏在哪儿,连老巴都搜不出来。此时此刻,这把刀子变成了一道催命符,我连动都不敢动,只要稍稍一动,锋利的刀子就会划断我的血管。我额头上的冷汗唰唰的朝下冒,白武义在老巴喊我之前,已经准备就绪,如果我们放他走,他就装着什么事都没有,如果不放,他就要拼死一搏。情况急转直下,白武义架着我直接下了车,老巴和狐狸都在,但没人能从白武义的手里把我救下来。“给我一辆车子。”
白武义的脸色和眼神一下冷峻下来,寒森森的,估计是我们食言,让他心底恼怒,毫不客气的勒令狐狸:“咱们的帐,以后慢慢再算!”
现在的我们,和之前的白武义一样,无计可施。老巴和狐狸都不是笨人,然而在白武义这种老江湖面前,什么小算盘都打不响。狐狸无奈之下,叫人腾出一辆车子,白武义一边架着我,一边慢慢的朝车子走过去。“车子给你,别伤他。”
狐狸站在原地不敢动,朝白武义喊道:“他不是古行里的人,你要找回场子,咱们按道上的规矩来!”
“伤不伤他,杀不杀他,要看我的心情。”
白武义占据了绝对的主动和上风,抬手拉开车门,我不想上车,因为只要上了车,那么我这条命,就等于完全握在白武义手里了。可我能怎么样?脖子上架着刀,狐狸和老巴都站在远处不敢动手。“你们刚才说的那句话,如今如数奉还。”
白武义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微微侧过头,看着身后的狐狸和老巴他们:“敢跟上来,就等着给他收尸……”白武义的这句话还没有说完,那丝不易觉察的笑容猛然凝固在脸上,我能感觉到他握着刀的手轻轻一颤。刀锋和剃须刀一样锋利,就这么轻轻一颤,直接在我脖子上划破了一点皮。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依然不能动弹,但与此同时,我察觉到了一股气息。气息这东西是很难形容的,因为它无形,也无质,完全是靠一个人在长年累月中慢慢积累形成的一种独特的气场。气息虽然无形,但只要它强大了,那么不用眼睛就可以感应的到。我说不清楚这股强大的气息究竟从何而来,好像四面八方,源源不断。让白武义突然惊愕的,就是这股气息。白武义的脸色变了,再也没有刚才那种气定神闲运筹帷幄的淡定,他的眼睛里,由里到外只闪动着说不出来惊惧。既惊讶,又害怕。“我说过,你欠我一条命,我要拿回来的时候,随时都能拿回来……”一道让我感觉略微熟悉的声音,从车头前方一片已经完全枯萎的野草里传到了耳边。因为我前一次听到这声音的时间,距离现在很短,所以耳廓一接收到这声音,脑海里立即闪现出了深沉人的身影。四面八方的气息,瞬间好像凝聚到了一点,那片野草沙沙的响了一下,紧跟着,深沉人好像是从漆黑的黑夜中跳脱出来似的,顿时映入了我的视野。我也说不清楚是自己的眼睛出毛病了,还是自己的脑子有问题了,我的视线在恍惚,眼前的深沉人若隐若现,仿佛是一团跟暗色纠缠在一起的影子,看起来那么虚无,飘渺。但他的声音是那么清晰,沙哑的,深沉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山一样,压的白武义抬不起头。白武义握刀的手,一下子就松了。他讲述的往事,还盘旋在我的脑海里,我感觉,白武义这样百无禁忌的人,除了那个给他留下心理隐隐的人之外,再也没有谁会把他震慑成这样。事实上,凭白武义的身手,无论碰见谁,都有一搏之力,即便不敌,也不可能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但关键是,他没有了信心,也没有了斗志,心理作用是很强大的,在他的意识深处,他永远都敌不过当年在包山遇见的那个神秘的人。经过二十来年的孕育,这种意识强到白武义无法挣扎,当包山的神秘人,也就是眼前的深沉人出现的那一刻,白武义其实已经投降了。一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明白过来,深沉人并未走远,在狐狸的档口,就是他丢出了当年从白武义身上拽下来的断指。细节反应一切,我估计,没有任何人会保存一截不属于自己的,而且毫无用处的断指,那东西带在身上就觉得膈应。深沉人当年在包山救了白武义之后,或许连自己也没有想到,再跟对方相遇。但他还是留下了这截断指,这说明深沉人在平时应该是个百无一疏的人,他不存在任何侥幸心理,只要能做到的基础工作,都会不遗余力的去做。用深思熟虑,或者老谋深算来形容他也不为过。“你……你……”白武义松开我,慢慢后退了一步,他对深沉人怕到了极点,甚至跟对方距离近一点,都感觉受到了强烈的威胁。“你走。”
深沉人站在离我们还有几步远的地方,他的脸因为黑洞诅咒的原因,还是蒙着一块黑布,只露出那双深沉的像海一样的眼睛:“那条命,你不欠我了。”
白武义怔了怔,但一时间或许还反应不过来,他可能不相信深沉人会这样轻易的放过他。不过迟疑了半分钟,白武义一下子回过神了,他一句话都不说,转身就朝着左边大步的奔去。身后的狐狸和老巴仿佛也晕了,搞不清楚事情又一次发生了变化,没人阻拦白武义,他跑的很快,转眼就消失在了远处的黑暗中。我抹掉脖子上渗出的一点血,深沉人就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他身上那股强大到迫人的气息,渐渐的隐去了。就好像一个萧索又孤寂的普通人,独自站在这片没有光亮的黑夜中。我也很紧张,说不出的紧张,连白武义都对深沉人如此忌惮,何况是我?就这样跟深沉人对视了一会儿,我心里的紧张,好像被冲散了。我甚至萌生了跟对方再一次进行交谈的念头,反正我啥都不会,啥也没有,光脚不怕穿鞋的,我问了,即便对方不说,我也不会损失什么。“能告诉我吗?”
我组织了一下语言,眼前的深沉人,百分之九十九就是当年和白武义遭遇在包山的神秘人,根据白武义的讲述,在他被困之后,深沉人单独行动了很长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深沉人去哪儿了,去干什么了,白武义不知道,这也正是我想询问的:“包山那个地方,到底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