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孟很少这么扯开嗓子说话,就算再急,也还是那股阴沉的样子,但这时候他一声喊开,立即就把我吓了一跳。杀马特的反应很快,他不知道老孟发现了什么,不过转身就拽着我朝后面猛跑一段,直接躲到了后面的物资车旁边。“你嚷嚷什么……”杀猪汉的动作有那么一点迟缓,他对老孟这样一惊一乍似乎不太满意,挺着身子站在车门旁冲老孟吆喝,不过那个开车的司机是蛮灵活的,什么都不说,也拉着杀猪汉朝后面跑。“老孟都说了,肯定是有情况,你还在这儿倔什么?”
“他多少年都是这鬼样子,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司机拽着杀猪汉,也跑到了物资车这里,物资车上的人应该听到了老孟之前的喊声,从车窗探头朝外面看。当我再把视线集中到老孟那边的时候,就看见老孟整个人仿佛石化了。我根本猜不透这到底演的哪一出,四脚黑鱼本来是生活在包山的东西,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妖异,它出现的时候,可能会带来一些意外的变化,我顿时想起之前我跟狐狸还有老巴去包山,路途中遭遇四脚黑鱼的情景,心里一下戒备了。那条四脚黑鱼,在车轮下被压的稀烂,但越是这样,越让我没底,我忍不住就拉住杀猪汉,对他说,要提放一下老孟。“老孟?”
杀猪汉愣了楞:“他这个人就是阴了吧唧的,倒是没别的毛病啊,大侄子,你的意思是?”
“他没毛病,我害怕他受到什么影响,变的有毛病。”
我们两个就说了这两句话的功夫,石化般的老孟动了动,低头死死的盯着地上那条血肉模糊的四脚黑鱼。“你们都小心点……”我看老孟的样子不对,就条件反射似的跟身边的人打招呼:“他等会要是真不对头,先把他按住……”“往后退,退……”我这句话还没有说完,低头盯着四脚黑鱼的老孟转了转脖子,脚步没动,但冲着前后两辆车子挥手,让我们继续退。“他到底是怎么了……”“退!退!”
那个机灵的司机可能和老孟比较熟,一看见老孟此刻的动作,司机就毛了,立即让所有的人赶紧再往后躲躲。周围都是旷地,只能躲到物资车的后方,我们这边刚站稳脚,老孟又做了个下压的手势,他虽然没有说话,不过周围都是和他共事很多年的同伴,有时候不需要任何语言,单单是手势,已经足以传递给对方自己想要表达的信息。司机叫我们全都趴到了地上,我越来越糊涂,可看着老孟,又不像精神失常。“这是要打仗吗?”
杀马特皱着眉头,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的趴到了地上。“老孟他以前是做什么的,我们很清楚,他不会出幺蛾子。”
在我们趴下之后,老孟和一只猫一样,那谨慎小心的模样,真的是我以前没有见过的。他一条腿先跪下来,然后整个身子都贴到地面,伸手慢慢的从身上掏出一根镊子一般的东西,轻轻的把那只血肉模糊的四脚黑鱼给挑了起来。我本来以为老孟要拿这条四脚黑鱼下手,不过并非如此,他只是把四脚黑鱼的尸体给弄到一边,然后开始用那根镊子一样的东西在土里挖。“他究竟是搞什么?”
我真的忍不住了,而那个司机说话也只说一半,我就扭头去问趴在旁边的杀猪汉。“这个,估计是老孟发现什么了。”
杀猪汉跟我解释,在过去父亲引领的团队里,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责任和分工,从搜集整合文字资料再到具体的探险行动,团队的人得能文而且能武。比如说老孟,他以前在团队里专门负责爆破。炸药这个东西向来管制的比较严,有时候实在没办法,就要自己找原料去配置,虽然是土手法,不过越是这样的土专家,就越是博学,老孟其貌不扬,不过在爆破这房门,是个人才。“你是说?”
“再看看就知道了。”
老孟在土里轻轻的刨着,我也说不上过了多久,他放下镊子,从已经挖松的土里抱出来一捆还蒙着土屑的炸药。“他娘的!!!”
一群人的头皮顿时就麻了,老孟挖出炸药的地方,就在之前我们的车子前轮前方不到半米的地方,成捆的炸药上,有两根工业雷管,组成了触发装置,和地雷一样,只要车子碾压过去,就会马上爆炸。这种当量的炸药,结结实实的一大捆,一旦爆炸,说不定我们的车子都会被炸的四分五裂。车子都炸裂了,车上的人,还能活吗?我浑身都是冷汗,心头一凛,这明显又是一个把我朝死里整的死局。“我说,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杀马特也回过味了,事情是明摆着的,杀猪汉他们心急,比约定时间早来了半天,埋下炸药的人,卡死了这条汽车的必经之路,而且算准了我一定会居中。他毫无声息的埋下了炸药,连杀猪汉这些经验丰富的人都没有任何察觉。我陡然明白了过来,看看那条被压死的四脚黑鱼,要不是这条四脚黑鱼在最关键的时刻突然冲出来,导致司机刹车,那么这个时候,或许我们几个的尸体碎块还在半空飘着。“这他娘的是谁埋的炸药!”
杀猪汉看见老孟把炸药给拆掉挖出,当时就急眼了,脸色铁青,站起身来回的嚷嚷。“这会儿再嚷嚷,埋炸药的人早跑到伦敦去了。”
杀马特也跟着站起来,一边说话,一边很谨慎的在周围乱看。我什么也没有说,但心里有谱了。这个死局,绝对不是方斯莫安排的,死局的制造者,还是那个借苏然手杀我的幕后主使者。由此,我又想到了在包山那次危险的大爆炸,那次爆炸同样是要把在场所有人一网打尽的目的。我一下又迷糊了,在包山爆炸的时候,在场的人是方斯莫,司徒,或许还有白武义,而这次在场的,都是父亲团队里的老成员,如果这个主使者是为了复仇,那么他不可能有这么多死敌。我猜想,他其实主要还是对付我的,不过因为我基本上不会单独活动,所以,每次针对我的时候,我身边的任何人,无论敌人还是自己人,可能都会遭到他的清算。我也不知该作何感想,因为真的想不出来,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得罪了这样一个噬血嗜杀的敌人。很明显,这是一个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的人。这种人一旦盯上谁,就无比的可怕,因为他不会考虑自己的作为会不会产生严重的后果。“哥们儿,你再考虑考虑?”
杀马特也很清楚,既然有人在这里提前埋下了炸药,那就说明我们的行踪已经不隐秘了。我们应该做的,是换个时间出发。“这次就是意外,再往后,我们老哥儿几个一定打起精神。”
杀猪汉拍了拍胸膛,唯恐我突然改变主意:“不是我吹,咱们这帮人,那也是火海里摸爬滚打出来的……”“这不是吹是什么?你刚才差点就飞上天了你不知道?”
杀马特对杀猪汉嗤之以鼻:“我可不想像风筝一样在天上飞。”
我制止了他们的争论,现在的确要理智一些。在我们交谈的时候,老孟又认真的把周围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炸药不多,这个埋药点被挖出来之后,别的地方就没有了。我们马上进行转移,然后杀猪汉和其他人又再次做了改变和安排。这帮人当初跟着父亲的时候确实没少吃苦,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父亲为了安他们的心,在团队的产业做大之后,按月给每个人一笔丰厚的报酬。只要能活到最后的人,基本不会缺钱。所以,杀猪汉他们的动作很快,另换了三辆车,在阳城附近来来回回的绕,停停走走的磨蹭了三四天时间,才算离开了阳城。这一次,他们安排的很周密,在我们的车子后头专门派了一批人,一直把我们护送到离开阳城二百公里之后才返回。到了这个地步,就算有尾随者,应该也跟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