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二三十只无名生物前后把通道堵死之后,依然没有结束,不断从废墟上蹿下来别的无名生物,不到两分钟时间,几十只无名生物聚集到一起,把我和狐狸死死的围住了。我们还有退路吗?我只有一支枪,想在这样的情况下保住自己的命,再保住狐狸的命,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我顾不上去理会无名生物的数量有多少,不理会它们会否在下一秒就发动袭击,事已至此,我只能尽可能的去拼一把。“我背着你,咱们走。”
我看看狐狸那双血肉模糊不成样子的腿,尽量把自己的表情放轻松,轻轻的搭起了狐狸的胳膊。“你拿着枪……先冲出去……”狐狸推开我的手,稍一用力,他的眉头就又紧皱起来,死死的咬着牙关,不敢大口喘气。我还想再说什么,可我说不出口了,前前后后的无名生物,被通道里充斥着的浓重的血腥气勾动了骨子里的野性,以它们特有的行动姿势,一点点的朝这边逼近。我能看到最前面几只无名生物亮出的獠牙,还有和小刀子一般的爪子。我能独自逃命吗?我手里有枪,子弹也充足,如果拼死的朝外冲,动作再麻利一些,可能还可以冲出一条生路。但我走了之后,狐狸怎么办?至少他现在还没有死,我只要一逃走,所有的无名生物会把狐狸当成唯一的目标,在尖牙利爪的威胁下,狐狸将被撕成碎片。我做不到,不管怎么勉强自己,还是做不到。就和我之前所总结的一样,我生就不是做大事的人,我没有那么狠的心,可以抛开尘世间的一切。“别跟我废话,起来!”
我加重了语气,趁着无名生物还没有加快速度的间隙,非要把狐狸朝身上背:“你配合点,咱们都能逃出去!”
唰!!!这句话刚刚说完,还没来得及把狐狸给背起来,距离我只有三四米远的一只年轻力壮的无名生物唰的一下子扑了过来。我不愿意跟无名生物做生死搏斗,因为从某种意义来讲,我们之间的渊源很深,可迫不得已,在这只无名生物扑来的同时,我的反应也变的出奇的快,一闪身,抬手就抓着狐狸的那根钢钎。嘭!!!不等这只无名生物落地,钢钎直接就把它打的倒飞出去。这一下打的非常重,年轻的无名生物落地之后连着打了几个滚,重新站起来的时候,身子已经摇摇欲坠。嘶嘶……这只无名生物发出受伤之后愤怒的嘶吼声,这声音如同一声号角,通道里所有的无名生物沸腾了,最前面的几只无名生物不顾一切的猛扑上前。我只能全力的反击,可是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能用枪。我拼着一口气,把手里的钢钎舞动的密不透风,前前后后几只无名生物,都被钢钎给打了出去。反击导致更多的无名生物的狂怒,气氛变的紧张而且暴戾,我渐渐的感觉力不从心。在我被围攻的同时,无名生物群里年轻力壮的个体还再不停的朝前涌,我心里叫苦,照目前这个势头,或许两分钟之后,我和狐狸就要被它们的怒火焚烧殆尽。我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把这波攻击打退,为了保命,我不得不下重手。等两只无名生物被钢钎打出去的同时,我就觉得胳膊发软,一口气喘不上来,硬撑着才没有摔倒。我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丢下了钢钎,我没有力气再和它们做这种体力上的搏斗,那把枪,装满了子弹,如果下一波攻击开始,我只能以枪自卫。就在这一瞬间,我突然想起了很早之前从那只老无名生物的记忆信息里看到的情景,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一幕发生在暗夜草原,当时还年轻的父亲,就是被无名生物所围攻,他同样握着一把枪,同样和我现在似的,面对着致命的袭杀。这就是命运,让一个人,总要去面对自己不愿面对的现实。父亲是这样,我,也是这样。“你……你别婆婆妈妈……”狐狸看着我一直在这里死战不退,他可能也急了:“我的命,算不了什么……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我很矛盾,我知道我还有更重要的事,可我真的没办法动摇自己与生俱来从小就培养起来的根深蒂固的价值观,假如我丢下狐狸,自己去逃命,那么或许我还没有跑远,就能看到狐狸的鲜血在无名生物的利爪和撕咬下飚飞上半空。那会是我后半生挥之不去的噩梦,即便我走运,能完成自己的使命,能破解黑洞诅咒,可我活着,要承受一生都无法忘记的煎熬。我浑身上下的血,似乎在这一刻全都涌入了颅腔,脑子轰的一热,食指紧压的扳机。嘶嘶……就在这个时候,无名生物群后面,有一只无名生物突然发出了低沉的吼叫。这声吼叫苍老的已经有些衰弱,但吼叫似乎带着命令的意味,在吼叫传出之后,不管情愿还是不情愿,那些即将发动新的攻击的无名生物,都压着身子朝后退了退。很快,一只年老的无名生物,从后面缓缓的爬了过来。它一边爬,一边很明显的抽着鼻子,似乎在闻什么气味。这一刻,我的脑子非常的灵光,看着老无名生物的姿势和动作,我一下子明白过来,它的确是在用嗅觉捕捉气味,血的气味。父亲和我的血,都是特殊的,现代人类只能用先进的仪器来分辨血液的不同,可有的无名生物,能用灵敏到极点的嗅觉,来分辨血液所散发的特殊的气息。通道里的血腥味非常的浓,死去的留守者,重伤的狐狸,还有我,都不同程度的流了血,血的气息掺杂到一起,难以辨别。我在这儿跟无名生物搏斗了这么久,脸上的伤口始终没有结痂,血依然在流,可能这只老无名生物就是这样,从血腥味里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味。那是圣灵血脉的气息。我流的血少,所以在这股血腥味里面,特殊血液的气味不好分辨,这只老无名生物慢慢的爬到离我还有几米远的地方,窝着身子,脑袋朝前凑了凑。我的心一动,这可能是我目前能想到的脱身的唯一办法。不管过去多少年,圣灵在无名生物种群里,都如同神祗一样。我直接从身上拿了一块擦汗的小毛巾,在自己脸上一抹,尚未干涸的血迹在毛巾上沾染了一片,紧跟着,我把这块毛巾朝老无名生物丢了过去。毛巾上全都是我的血,老无名生物的鼻子一抽,身子也跟着骤然一颤。它没有明显的目光,但它的举动,已经意味着,将要退走。就如当初的父亲,尽管在种群里面很受敌视,但没有无名生物去真正的伤害他,只因为他身上有圣灵的血脉。这只老无名生物辨别了半天,最终仿佛是确认了毛巾上的血液,它侧耳朝我这边斜了斜,没有语言,就无法沟通,我只能站在原地,静观它的一举一动。双方就这么无声的对峙了片刻,老无名生物开始慢慢的后退,退出几步之后,它又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叫,吼叫充斥在通道里,所有的无名生物,都可以听得见。紧跟着,老无名生物调头就走,剩下的那些无名生物或许不是那么情愿的放过我,但没有谁敢违背老无名生物的指令,这个种群里已经有明显的阶级之分,低级的无名生物反抗领导者,就会死的很惨。无名生物退却的非常快,几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已经全部退到了光线照射不到的范围之外。我的体力,全都在这场搏斗里耗尽了,只不过凭一口气支撑着,等到无名生物退走,我只觉得自己有些坚持不住,踉跄着一退,伸手扶着身后的石头,才算站稳。我确信无名生物的确是退走了,一个也不剩,现场狼藉一片,到处都是碎裂的石块,还有星星点点的血迹,留守者早已经死透了,救都救不活。“好了……现在没事了……”我弯腰就坐到狐狸身边,当危机来临的时候,我只顾着拼命,没有时间再去考虑其他,等到危机退去,我一坐下来,就觉得鼻子发酸,那种要流泪的感觉,愈发的强烈。狐狸浑身上下血糊糊的,我不愿意朝坏处想,可是我的内心深处,一直有个念头在涌动,不可抑制。他要死了,肯定要死了。“安全了……”狐狸很吃力的想要坐起来,但此时此刻的他,连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动作也做不到,我想,他不愿意这样躺着,一身铁骨的人,即便死,也不可能这样卑微的死。我扶着他,拖着他的身子,让他靠着后面的石壁,等到安顿好,我就飞快的从背包里拿药,背包里只有普通的药品,面对狐狸这样的重伤,药物应该是不起什么作用了。“省点药吧,万一……万一后面你还用的着……”狐狸摇了摇头,看看自己的那双腿,他的嘴唇因为失血和脱水而干裂,但他不肯喝水,只是颤抖着伸出手:“给我支烟抽吧……”我赶紧点了一支烟递给他,狐狸抽了两口,突然就笑了。“人总是要死的,不是吗?”
狐狸叼着烟卷,一只眼睛不自主的眯起来,他好像不疼了,反而有种将要解脱般的轻松:“死,不完全是坏事……”“胡说什么……”“你一直问过我一些事情,但我没有说……因为我承诺过,除非自己死了……否则这些事,会烂在肚子里……”狐狸继续叼着烟,微微的歪头看着我:“现在,我就要死了,那些做过的承诺,可以不作数了……”“这些事,留着以后慢慢说。”
“现在不说,以后就不可能再有机会。”
狐狸打断我的话,颤颤巍巍的伸出一只染满了鲜血的手,把嘴上的烟卷拿下来,同时,他又用另只手抹了抹自己的脸,尽力把脸上的血迹抹掉,做完这一切,狐狸静静的望着我:“你真的,真的认不出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