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慈低语,身后金佛幻象也随之低喃,佛陀低吟,梵音阵阵。 强大的感染力将在场一些定力不足之辈影响,有些人竟然作出双手合十姿态,冲普慈低眉。 贵妃皱着眉头,太后面带愠怒,昌邑也是一脸的气愤。 “这老和尚好嚣张,小太监,他是谁?”
左道奇看着外面的金佛,说道,“这就是前几日斩杀了石云在的那位和尚,人称普慈禅师。”
顿了顿,他又说道,“可能是阴神之上!”
几人面色都有所变化,她们都算是修行中人,哪怕是贵妃,在年轻时也接触过玄门,自然知道‘阴神之上’这是个什么样的概念。 昌邑还要说话,便听外面普慈已经开口。 “打扰法会老衲深感抱歉,但事关道途,老衲不得不冒昧,敢问玄妙道友,何为因果?”
玄妙真人站在高台之上,哪怕普慈出场轰动,面色丝毫未变,只是轻轻开口。 “大师可知三百年灭佛之因?”
大晋覆灭国内所有佛寺,对佛门而言是种无比巨大的打击,在一般佛僧眼中,此乃奇耻大辱。 却听普慈开口说道,“故此为因果。”
“三百年前灭佛为因,今日老衲问道是果。”
明明是胡搅蛮缠的话,却在众人听来,竟然有几分道理。 普慈一边说着,脚下生出金色祥云,缓缓升空,继而与玄妙平齐。 “玄妙道友以为然否?”
玄妙真人目光冷淡,“大师就不担心今日之事,又让天下抵制佛门吗?”
普慈微微摇头,“真人之言,乃大谬也,依我看,真人虽修为高绝,但对道之一字,却丝毫不通,只是个满脑子成仙得道的假真人罢了。”
玄妙真人脸上终于浮现一丝情绪,她缓缓伸手,一丝丝云雾幻化,似要化为妖物。 “和尚你满口都是道,可知,道从手上争!”
普慈微微一笑,佛掌微动,“阿弥陀佛!”
“玄妙道友犯了痴戒,我等论道而已,道之一字,即是我之物,那自手中现,口中出,又有何区别?”
他说话间,佛掌上绽放金光,天边那朵朵即将化形的白云飘然消散。 澹台震面色微变,“阳神…” ....... 在玄妙真人动手时,左道奇便站了起来。 普慈绝非阴神,玄妙真人与之动手定然吃亏。 他面容阴寒,眯着眼看着外面的普慈,这和尚忒是可恶,明知玄妙真人是为姬灵舒召开法会,偏偏要挑这个时间闹事。 目光游动,在看到普慈的几个跟班和尚后,左道奇嘴角浮现一抹笑意,这笑,充满杀意。 ...... 普慈就那么望着玄妙,眼中似有嘲弄。 忽的,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姨母,既然普慈禅师想论因果,那就让我向他请教一番吧。”
姬灵舒从玄妙真人身后走出,这几日,在玄妙真人的调教下,她已经彻底打破心障,早已恢复往昔的灵动,她站出来后,就那么看着普慈。 在万众瞩目中,姬灵舒缓缓向前一步,佛光普照,梵音阵阵。 她刚走出来,心中竟产生一种皈依佛门的念想。 普慈看到姬灵舒,似才想着这个一直跟在玄妙真人身后的小姑娘是谁,他微微合掌,“原是西苑公主殿下,不知西苑公主想要论什么?”
他对姬灵舒有些兴趣了,竟然能够在他述道时走进佛域中与他论道,最关键的是,看她对佛门依旧没有感觉。 姬灵舒微微摇头,“我是小辈,自然不敢与普慈禅师论道,我只是请教几个问题。”
“禅师方才说因果,那不知道禅师以为的因果,是什么?”
普慈微微一笑,“世间人人皆有业力,业力便是因果。”
“那何为业力?”
“行诸事,得诸般业力。”
“那若有人消了业力,便意味着此人再无因果?”
普慈面带微笑,“公主竟生有一颗七窍禅心,业力天成,若真有大神通者可消磨业力,自然便没了因果。”
此言一出,众多观礼者,都看向姬灵舒。 澹台静拉了拉澹台震的衣袖,“爹爹,这和尚说的对吗?”
澹台震摇摇头,“对也不对,但我无法反驳。”
澹台静还要说什么,她父亲继续开口说道,“静儿你之前与西苑公主接触过,你觉得她是个怎么样的人?”
普慈的强悍他自然清楚,只是好奇,能够在普慈佛威梵音蛊惑下,依旧能有如此坚韧之心的姬灵舒。 阴神以上强者述道,自然有非凡变化,荒山变绿野,沧海变桑田,都乃阴神述道之变! 姬灵舒对普慈的夸奖置若罔闻,面色依旧冰冷,她对眼前的和尚,自然丝毫没有好感,“既有因果,那可有轮回?”
普慈摇头,“人间无轮回,轮回在佛国。”
他微微伸手,身后的金佛同样伸手,只见那巨大的佛掌中,竟有一巨大佛光幻化,内里人人面带微笑,耕作劳种,吃斋念佛。 无时无刻,他都在展示佛门的优越性,想要告诉世人,佛门的强悍。 澹台震是在场除玄妙真人以外,唯一的阴神。 他起身正要说话,便见一个青年从人群中走出,其身穿紫衣,纹有一条土黄色的龙,盘踞整件衣袍,腰悬美玉,头戴花簪,好一个浊世偏偏少年郎! “普慈禅师此言不妥,佛门之人,可再活于尘世?”
普慈低眉,看向来人。 “小施主是谁?也想与老衲论道?”
青年微微一笑,“燕地紫家紫礼,本想观礼法会,却不想偶见大师,便提出一二问题。”
普慈摇摇头,“尘世苦厄,为何要再活尘世?”
“禅师觉得苦厄?”
“非我觉得,而是佛国子民所言。”
紫礼开口,“大师既非民,安知民不念尘世?”
普慈大师你既然非佛国子民,如何知晓这些子民不想念尘世? 普慈轻笑一声,对曰,“施主非我,安知我不知民不念尘世?”
施主不是我,又怎么知道我不知道子民不念尘世。 两人一问一答,最终紫礼被普慈的反问问住,呐呐无言。 普慈赢后,微笑说道,“佛有神通三千,有他心通,可得人心真言,故老衲便知,佛国子民,人人不念尘世。”
昌邑听到这话,顿时怪叫这,“这老和尚,真是可恶,赢了就赢了,还要说他们佛门厉害。”
“小太监,你下去跟他论道,你平日那么会说,现在该轮到你了!”
她回过头,才发现,左道奇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马车。 “万姨母,小太监人呢?”
万贵妃指了指外面。 ....... “左千户,你要做什么?你想破坏玄妙真人的法会?”
一个和尚拦住那金刚一般的僧人,开口质问左道奇。 左道奇抬眼看了一眼正在与紫礼论道的普慈,伸出手掌左右观察,继而轻笑一声后说道,“我在…述道!”
下一刻,他猛然攥紧了拳头,只见那僧人瞬间像是被一双巨手握住一般,身侧浮现一尊巨大的铜像。 “左道奇,你可知禅师要杀你,只需一招!”
纵然被左道奇所制,这个名为善空的和尚,依旧在组织那个金刚僧人的出手。 左道奇有些不耐烦的挥手,“本千户说了,我在述道!向普慈禅师!”
善空轰然倒飞出去。 金刚僧人终于不被阻拦,他猛然咆哮一声,甚至打断了普慈的侃侃而谈。 一时间,在场所有人都注意到这边的变化,纷纷看来。 金刚僧人像是施展了【法天象地】一类的神通一般,他的肉身在一瞬间急速膨胀,身上的金色也愈发璀璨,甚至隐隐有金粉掉落。 左道奇微微皱眉,“佛门金刚护法,有几分门道,胎息一般的境界,给我如此大的压力……” 随即喃喃低语,“可惜,我自始至终,都没想过与你斗啊…” 金刚愤怒咆哮,身上金光萦绕,目中带火,好一个怒目金刚! 他跑动着,犹如山峰抖动,大地被他的脚步带的震颤,终于,他锁定了左道奇。 “早就像捏死你了!”
一拳轰出! 轰!!! 金刚一拳,宛如山崩地裂。 大地在震颤,远处的运河晋水也短暂停滞,继而翻出滔天巨浪。 产生的气浪蔓延数百米,完全破坏了两位真人论道所形成的祥和景象! 但金刚却猛然咆哮起来,“善空师兄!”
在金刚轰出一拳后,左道奇身形一闪,在道基范围内他近乎可以做到瞬移,继而出现在金刚身后,那里,是被他方才轰退的善空和尚。 普慈似看出他的想法,面色微变,伸出一手便要去拦。 白云化为长蛇,将空中佛手锁住。 “论道尚未结束,普慈禅师要去哪里?”
玄妙真人拦住了他。 普慈面容阴沉的看了玄妙真人一眼,“你要拦我?”
玄妙真人寸步不让,“我只是想好好召开法会罢了!”
“哈哈哈,就是,玄妙真人好好的法会,都被你们破坏了。”
澹台震的声音也传出,他也落在一处高台上。 他面带微笑的说道,笑容有些怪异,带着三分讥讽,“普慈禅师可别动怒,我刚才听说这小子是想和你论道,不如你等一会,跟他论一论?”
就是玄妙真人这一打岔,左道奇已然摘下善空的脑袋。 普慈缓缓收手,脸皮跳动了一下,继而说道,“阿弥陀佛!”
“老衲记下了!”
善空和尚不过坐忘境而已,先是被左道奇震伤,又被左道奇袭杀,在他心中,以为有金刚的阻拦,左道奇过不来,所以,在左道奇出现在他身前时,根本来不及反应。 左道奇身形微动,手中提着一个带血的事物,光秃秃的脑袋上有几个戒巴,脸上还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 “你敢杀善空师兄,你该死,你该死啊!”
金刚咆哮着。 左道奇轻飘飘看了他一眼,继而腾空而起,落在玄妙真人身边。 姬灵舒走到他身边,低声说道,“你怎杀人了?”
左道奇轻轻的捏了捏她的手,“无妨,论道而已,我道行不够,需向禅师述道,自然需要有所表现。”
他回答时没有收声,所以传遍了整个场域。 他手中还提着善空的脑袋,说这话,显得尤其讽刺。 “灵舒,你去真人身后,我也想与禅师论论道。”
在善空死后,普慈便双目微阖,似在沉湎,“施主杀我弟子,且需给我个理由,不然,为度施主心中杀气,还有劳施主去我佛国一趟。”
左道奇轻轻摇头,“此为我之道,禅师方才也说,事关道途,我不得不谨慎。”
普慈表情不善,微微挑眉,修长的白眉在风中飞舞,“杀人是你的道?”
左道奇丝毫不惧,笑话,他就站在玄妙真人身旁,这普慈再强,还能当着玄妙真人的面直接秒了自己? 他轻轻点头,“这是我的因果之道。”
普慈禅师直视左道奇,似要看穿他内心的真实想法,他微不可查的看了一眼玄妙真人,继而说道,“小友既想论道,那老衲便与小友论上一论。”
“小友杀我弟子为因,随我去佛门,便是果!”
左道奇露出一副不情愿的表情,“可是,我在朝廷任职,如何随你去佛门?”
普慈微微一笑,有些恐怖,“老衲会请奏陛下,若是陛下不许,那便亲自出手!”
此言一出,玄妙真人当即大喝,“普慈,你放肆!”
澹台震也是一样开口,“禅师这话有些过了,左千户乃朝廷栋梁,你若亲自出手,后果对大家都不太好。”
在他身后,澹台静迅速扫了眼地面众人,继而冲左道奇微微一笑。 左道奇缓缓向前一步,面带感动的说道,“多谢两位真人,不过现在既是与禅师论道,想来禅师在论道结束前,不会出此下策的,禅师你说是吧?”
普慈不言。 左道奇继续说道,“禅师既想论论因果,那晚辈便斗胆与禅师论上一论。”
“禅师方才所言,因果为业力,此言在我看来,谬论耳!”
他缓缓走出,虚浮在天空,继而伸手向下,自晋水中捞出一条鱼。 普慈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的动作。 只见左道奇忽然将鱼抬起,猛然一捏,一片血雾顿时浮现,缓缓落下,空气中也弥漫出一股轻微的血腥味。 “大师可知我为何杀鱼?”
普慈眼神有所波动,“施主在造业力。”
左道奇哈哈大笑,“禅师慧眼有误,引人大笑,我分明是在还业力!”
“我杀善空,是因,后又杀鱼,是果!”
“便如北地一飞鸟坠地而亡,善空死于非命。”
“何为因,何为果?”
“天下大同,既有大同,当为因果,是故,善空非死于我手,而是死于因果!”
普慈森然一笑,“施主真是巧言令色,堪称伶牙俐齿,但你的因果之道,简直荒谬,因果应于己身,怎能还于你手!”
左道奇笑的更加猖狂。 “哈哈哈!”
“大师之因果,只是小因果!”
“我言飞鸟坠地是因,当应于天下大果,只是善空将这果,全部偿还罢了。”
“天下因,当天下结,是为天下之大因果!”
“禅师以为然否?”
随着左道奇的话语,普慈面容微滞,尤其是在左道奇说出最后一句话后,普慈面容惊异,似恍然大悟。 “天下之大因果…” 玄妙真人也用十分惊讶的眼神,看着左道奇。 姬灵舒脸上带着笑,她就那么看着左道奇,‘叔父也变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