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客栈的时候,有时候闲着无聊,会在客栈的门口走走,听见他们说宫中的趣闻,感觉到有趣,那个变戏法的人,在兰妃的生辰上变出了绚烂的烟花。引来很多人惊呼。他们都觉得那个变戏法的人是个神人。而他,深得兰妃喜爱。我不知道瞬蓦到底是耍的什么心思。我踱步在客栈外,看见人潮中有了一丝的拥挤,不觉得有些好奇。我也挤了进去。看到的却是樱落,她的脸上有被人画着的痕迹,正在努力擦拭着,而赵子皋不知是从哪拿的蘸着墨的毛笔,在一旁洋洋得意:“大家看,她是个疯子。过去可是个端庄的大家小姐呢。”
我看不过去,在他手中将樱落抢了过来,他的目光很不屑地看了我一眼:“听说你嫁给了夏恒,夏恒对你可好?”
我明白他是奚落我,我不去理他,但他却大声对着人群说:“大家看,这就是那个夫君有难,忙着改嫁的女人啊。”
他无聊至极的嘲弄却引来了大家的闲言碎语,我不去理会他。带着樱落自顾走到了客栈里面。待坐下来了,我给樱落擦拭脸的时候问她:“樱落,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她只是目光呆滞地看着我,时而咧嘴笑着。这一切都像是在做梦一样,涣西光启入狱了,清言死了,樱落疯了,所有原本在我脑海里能够重聚的人或事都已经聚不起来了,短短的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一切都散了,都破碎了。樱落看着我的身后,一双眼突然有了神采,她的眼睛是很美丽的,在她过去发自内心的忧伤或者开心的时候,只是,我想,现在的樱落的魂魄应该已经睡过去了吧,只留下那个没有意识的躯体,还在世间受着折磨。我终于注意到了身后的杨大人,正悲戚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他此时一身粗布衣服,带着行囊,看上去就要告老还乡。“我去一个当铺去典当东西的时候,没想到樱落就走丢了。那个混账东西碰到了樱落竟然当众欺负她。”
杨大人气愤地说。“你们这是要走吗?”
我迫切地问。“是啊,你知道的,我已经辞官了。今后,我想带着樱落隐居。”
杨大人叹了一口气。他牵着樱落的手,像是在牵一个小孩,而此时樱落安静的又像过去那个娴静的小姐了,我想问杨大人她为什么疯了,但是我怕戳痛杨大人的伤口。于是就不去问。可是樱落却突然疯了起来,只见她大哭着欲甩开杨大人的手:“父亲,父亲,我不要走,涣西说要对我负责的,我要等他的!”
我的心一惊,难道那一夜我的梦境是真的,在那一夜涣西果然去找了樱落,我的内心有了悲痛,如果是那样的话,原本天真的樱落以为等来了涣西,正要和他继续下去的时候,可是涣西坐牢了,她一时受不了打击就疯了。杨大人好不容易制止了樱落的哭声,这才对我露出歉意的微笑。我想,这应该是我最后一天看到杨大人了吧。他对我微笑的时候,我也尽量对他微笑。只可惜,遇见的人一一散去了。不担心瞬蓦不会把涣西救出来,我去了我的故乡,因为我身上的钱已经不够支付客栈的钱了。我见到五婶的时候,她正在收拾包裹,从她口中得知,她将迁徙去叔叔做生意的地方。我也帮忙与她一起去收拾包裹,她却不要我帮忙,“小芹,你如今有了身孕,歇歇吧。”
我坐在五婶的旁边,与她谈了一会儿,我与她说京城的遭遇,那是一个本就不该我待的地方。五婶露出同情的目光,“人各有命,很多事物不是由着你的心境就能改变的。你得到过去你没有得到的,必然也要承受这一份痛苦。”
五婶神情淡淡,我却觉得五婶的话有道理。而五婶正看着一个纹有海棠花的梳妆盒,摸了又摸,陷入了沉思,给我讲了一个动人的故事。“过去我的三姐尤爱海棠,而她的性子也如同海棠一般,透着蔑视世俗的孤高,她不羁地爱上了一个男子,不顾家庭的反对私奔了。”
她的神情带着对她三姐的一丝的钦羡。“后来呢?”
我迫切问道。“在三姐不在的日子里,家里少了份欢乐,母亲郁郁寡欢,不久死了。父亲无心问事,终于到了家道中落的那一天,我竟然沦落为上街乞讨,一次偶然的机会,我遇到了三姐。三姐随三姐夫做生意,做的生意不大,但是也勉强能够度日。我就这样到了他的家里,开始了一段相依为命的日子。三姐夫是一个豪爽乐观的人,他经常把我看成一个孩子逗弄着我,实质上,他比我大十岁,我在家排行老五,他于是亲切的唤我小五。我知道自己不能爱上他,可是这种情愫来的时候又会觉得身不由己,我试图逃跑,远离他们,最终他找到了我,他说:‘小五,你怎么那么傻。’‘因为我不能抑制住我爱你。’我说。三姐夫却忧伤地说:‘可是我们不能。’这一切被三姐听到了,她只是冷笑着走开。好多次,我想和她说话,她都不想说话,之后,我听见她多次和姐夫吵架的声音 ,更为严重的是,她跑了出去,这一别就是永远。因为找回来时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三姐夫和她并没有孩子,因为三姐贪玩,生孩子还爬到树上采桑葚吃,导致孩子流产。三姐是投了河自杀的,因为她自尊心强。后来锦年告诉我,其实他后悔曾经对三姐说,我无法控制自己喜欢小五的心情。”
“所以,为了表示出愧疚,你将你们的孩子取名为陈三。”
我恍然大悟。五婶擦拭了自己的眼泪,因思考过往变得伤感凝重的眼神又恢复了常态。“小芹,其实人生的痛楚远不止你想象中的那么多。试着坦然和释然会很好多。”
我第一次听见五婶跟我讲她的过往,不禁感动,原来因为这一段忧伤的过往,而让五婶变得清冷。一阵‘吁’的一声,伴随着马蹄落下的沉重的声音一个人在马车上喊道:“夫人,我们走吧。”
一如过去洒脱豪放的样子,叔叔陈锦年咧开嘴对我笑了笑。我想到了他们过去的故事,要迈出心灵的障碍需要多大的勇气啊。等到五婶上了车向我道别,叔叔挥起长鞭,驾着马车,离开了这静谧安静,却让人有无限伤感的地方,烟尘像雾弥漫开,像是蔓上了我的心,我有一种不知所措的感觉。这一别,又会是多久呢?我的身边,究竟还剩下几人呢?有些时候,太过相信,反而得到的伤痛越多,过去的承诺,还不就是轻的如同薄纸,一戳就破,说谎言的那个人,还会将谎言说给谁听,我觉得自己快守不住了。我原来,一直都是不了解涣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