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入了夏季农家也就开始忙活起来,有的妇女挑着担子,有的妇女手里则抱着稚童,都跟在自家男人身后到田地里收麦子。柳若竹也跟在父母身后,十几岁的肩头挑着担子,面上却不显半分疲惫。爹娘手里拿着镰刀,大步的向前走,柳若竹紧紧跟着,奈何脚上的草鞋有几处磨损,柳若竹有些红肿的脚若隐若现,柳若竹吃力的让自己跟上爹娘的脚步。柳若竹这一世生在农家,爹娘都是目不识丁的粗人,爹爹如有不顺,柳若竹都会迎来一场打骂,娘亲看到她就事事不顺遂。有时候姐姐犯了错,也会推到她的身上,爹娘更是默认这种做法,以至于后来姐姐的肆无忌惮。后来姐姐会故意做一些事情来诬陷柳若竹,每次爹娘的反应都在她的意料之中,所以姐姐就以此为乐,时常捉弄、诬陷柳若竹。五月的天特别的炎热,但柳若竹好似习惯了一般,用满是补丁的袖子粗鲁的拭去汗珠,低头继续干活。不远处一个大娘问道:“柳家丫头又来做活了。”
“是呀,大娘,爹娘年纪大了,我就多干点。”
“真是个孝顺的丫头,可比你那身娇体弱的姐姐强多了。”
“姐姐身子弱,不能把她累着。”
一上午的时间,柳若竹割完两块地,这样的速度,一家三口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完成了收割。柳若竹又粗鲁的擦着汗珠,满是老茧的糙手,把成堆的麦子一个个的抱到宽敞平整的地面,来来回回几趟下来,麦子送到了目的地。“爹娘,吃饭了。”
姐姐甜甜的声音传来,一个面容细白,身着粉色裙装的女孩,一脸天真烂漫的呼喊着爹娘,手里拿着食篮,脚步轻盈的款款走来。柳若竹看到姐姐跑过去想要接过食篮,却被姐姐一个微转身躲了过去。柳若竹尴尬的收回手,爹娘对着女儿温柔的笑了起来:“天这么热还出来,一会儿回家让柳若竹去做不就好了,你呀应当多休息。”
“我没事,能为爹娘分担点我高兴,爹娘快来吃饭吧。”
说完放下食篮,拿出姐姐做的饭菜,三人大快朵颐的吃了起来。一旁柳若呆呆地站着,姐姐这才拿了一个窝窝头,轻蔑的看了看她,手臂一挥把窝窝头,扔到了她的手里。柳若竹看了一眼窝窝头,又看了一眼他们手里的白面馒头,默默的走到一边坐下,大口的啃着手里的口粮。三人在树荫下说说笑笑一家人其乐融融,柳若竹黯然的顶着日头,汗珠大颗大颗的冒出。吃完午饭,柳若竹开始把麦子开始摊开铺平,然后给牛套上鞍,把牛拉到石墨旁套牢,最后把牛拉到麦厂上,一圈一圈的碾压着麦子,爹娘拿着叉翻动着麦秸。一个时辰后,柳若竹把牛牵到一边,然后用叉子把麦秸叉到一边,把它们垒起来,形成一个高高的麦秸垛。地上露出黄灿灿的麦子,柳若竹拿着铁锹站在正中央,感受着风的方向,柳若竹站定用铁锹把麦子高高扬起,麦壳和土都被飘向远处,剩下的麦子重重的落在地上,娘用大扫帚轻轻扫去遗落在麦子上的麦壳,父亲则是把快要成堆的麦子,用耙子偻开,铺成薄薄的一层。三人协力把麦子清理干净。弄完以后柳若竹坐在树荫底下喝了口水,静静的等着太阳落下收麦回家。父母回家休息,留下柳若竹看着麦子,因太累柳若竹小眯了一会儿。一阵躁动惊醒了柳若竹,柳若竹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到两个小偷在偷麦子,柳若竹本能的质问:“你们在干什么?”
两个小偷被吓了一跳,停下手里的动作,紧张的往四处查看。柳若竹警惕的看着他们手里的麻袋,紧张的跑向远处拿起铁锹,。二人见四处无人,看到柳若竹的模样竟起了歹心,扔下手里的麻袋,猥琐的走向柳若竹。柳若竹心下不妙,一刻也不敢放松的看着他们:“你们要干什么?”
“干什么?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说完就朝柳若竹扑去,柳若竹害怕的挥舞着手里的铁锹,一下子打到其中一人脸上,那人鼻子被打出血,脸上瞬间出来一个大红印子。二人瞬间恼火:“臭丫头,别给脸不要脸。”
说完拿起手边的耙子朝着柳若竹打去,柳若竹头顶开始冒血,二人吓得扔掉手里的工具,转身要跑。忽然二人挺停住,观看四下无人,索性就来个毁尸灭迹,二人拿起铁锹和耙子,在旁边没有开垦的土地挖起坑来。把“死了”的柳若竹放到坑里,二人开始填土,柳若竹想要挣扎,却动弹不得半分,血液开始从脑门流出,柳若竹感觉自己流失的血液害怕极了,疼痛席卷全身。紧接着土开始掩盖她的脸泥土盖在脸上,泥土隔绝了外面的空气,她艰难的吸收着越来越薄弱的空气,感受着血液的流失。不知过了多久,头部的泥土因混着血液的原因,开始变得软起来开始变得粘稠。柳若竹隐隐听到外面有人哭喊:“谁那么缺德,我的麦子啊!少了一大半,今年可怎么活啊!”
是娘的声音,柳若竹想要呼喊,可是发不出任何声音,紧接着的话,让柳若竹痛苦万分。“那死丫头跑哪去了?”
爹爹愤怒的问着。“我怎么知道,早就给你说过,把她丢了,你就是舍不得,干点事都干不好,还不如死了算了。我的麦子啊!”
柳若竹听着爸妈的对话心如刀绞,眼泪从紧闭的眼角流出来,慢慢的她忘记了疼痛:“原来我还不如麦子。”
一个多时辰的挣扎,因爹娘的话慢慢放弃了,静静的等待着死亡。柳若竹的魂魄慢慢从身体剥离,她刚出地面,两个鬼查站在她面前正等着,他们无奈的看着柳若竹,押着她消失在夜色中。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边境一直是诗人向往的地方,却是普通人家的噩梦。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家里有成年的男子尤为害怕,怕征兵到自己家孩子身上,从此天人两隔,音讯全无。柳若竹生在祁连山脚下,这里离边关最近,也是征兵最多的地方,每年都会有那么一次。柳若竹不出所料还是没人疼爱的长大,每天过着牲口一般的生活,能活到现在是因为“天”不让她死,每一世必须到十六岁,还清她身上的罪孽。今年征兵到她家里,听双胞胎哥哥年满十八,要去被送去边关,哥哥哭求着爹娘不要把他送去,二老也是抱着儿子痛哭起来。哥哥的双胞胎姐姐看到外面的她,眼睛一转走近爹爹,附在爹爹耳边说着什么,爹爹看了看外面的柳若竹,眼睛露出希望。“你去把她叫进来。”
姐姐出门把她叫了进来。柳若竹一脸开心的看着父亲,完全没有注意到正在伤感的母亲,父亲气急败坏的骂道:“逆女,你哥要去当兵,你就这么开心,巴不得你哥早点走吗?”
柳若竹这才注意到抱头痛哭的母亲和哥哥,一脸的迷茫和不知所措,她又做错事了。原本以为爹爹终于想到了自己,现在竟不知爹爹叫自己进来是何用意了!她只能低着头默不作声的站在一旁。爹爹一看有戏训斥着:“你哥是家里唯一的顶梁柱,我不想让他去从军,所以你就替你哥去吧。”
听到这话的母子一下子愣住了,纷纷看向爹爹,姐姐急忙搀扶起来他们,心疼的说:“爹、娘,如果可以我也可以去从军的,奈何我和哥哥同一天出生,身子没有妹妹健壮,所以没能替二老分忧,是我的不孝。”
母亲心疼的抱着她:“是娘没有保护好你,你是个听话的好孩子,这不怨你。”
看着一家人,听着他们的谈话,柳若竹冷笑一声:“呵,我去就是了,在哪里不都是一样。”
说完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还请爹娘为我准备一套男装,好让我去报名。”
“你去你哥旧衣里挑一件出来吧!”
语气是那样的理所当然,没有半分愧疚。柳若竹感受到一屋子的冷漠,这狭小的空间让她喘不过气来,她努力让自己不要哭,慢慢站起来快步离开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走出堂屋柳若竹的眼泪夺眶而出,屋内传来喜悦的声音:“太好了,不用去了。”
“爹、娘,我会好好陪在你们身边的。”
“好好好,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一屋子温馨画面,屋外柳若竹泪流满面,原来她真的是多余的那一个!没过多久十五岁的柳若竹参军了,每天在军营里和将士们同吃同住,可是每个人好像都不喜欢她,有意无意的在疏远她。柳若竹每天和衣而眠,和其他人的距离很远,因为大家都不喜欢自己,所以她也变得少言寡语。不过比起以前的生活,最起码温饱问题得到了解决,她还是很满足的。半年的时间过去了,这天柳若竹的笈笄日,过了今天她就是女人了。忽然一声号角,所有人都跟着将军出战。柳若竹是步兵,和所有的步兵一样跟在后面拼命跑,来到这里大半年,她还是第一次出战,以前只有演习,真正的战场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两军撕咬在一起,一支支箭从天而降,柳若竹正挥舞着手里的刀,忽然一个力量把她拉了过去,原来一个士兵看到有箭射来,就把她拉来替自己挡了箭,箭矢落入体内,鲜血顺着箭向外流,柳若竹还未反应过来,接二连三的箭朝她身体射来,这些箭像是有眼睛一样,一支两支全都朝她射来。不一会儿,柳若竹的身体上,腿上胳膊上都被箭射穿,身体没有一处不流血,柳若竹绝望的望着天空,稍微一蠕动,就如钻心一样。一支箭插入她的喉咙,柳若竹大口的吐着鲜血,呼吸变得困难起来。看着眼前的士兵厮杀的场景,柳若竹多想让他们停下来,只是一张嘴就会有鲜血流出。柳若竹全身是箭,她的意识确实无比精神,痛苦蔓延全身,折磨的她想要嘶吼,喉咙的箭却让她不敢张嘴。不知过了多久,战争终于结束了,柳若竹看着渐行渐远的队伍,绝望的闭上了双眼。忽然一支箭朝她袭来,穿透了她的脑门,这剧烈的疼痛让她本能正在挣扎了一下。微微一动,撕心裂肺的感觉让她痛不欲生,挣扎了一下,柳若竹就闭上了眼。两名鬼差不忍直视如骰子一般的柳若竹,柳若竹从身体里出来,被他们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