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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壶浊酒喜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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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夫相逢一杯酒,饮尽生死离合愁。【一】京域的差事对于陈西而言并不复杂——很快,三日之后,陈西便忙完了工作。距离他回家还有两天,想找找自己的儿子、把自己的那位疑似儿媳妇的事情问个清楚,但又担心打扰到陈正昊与林玟的二人时光,犹豫再三后,陈西还是决定不去干扰儿子的事情了——毕竟都已经快二十三岁了,那么漂亮又热情的儿媳妇,如果不能拿下,看我不把这呆木头小子好好修理一顿!不过话说回来,虽然只是简单地谈论两句,熟知人事的陈西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陈正昊与那个林玟之间确实存在着对彼此的喜爱——林玟且不说,能让陈正昊这个傻小子上心,把这位称心的儿媳妇带进门,看来是十拿九稳了啊……想到这里,陈西就不禁露出了身为老父亲欣慰的笑容——虽然总感觉二人之间似乎还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但对于此刻的陈西而言,那似乎并不重要。啊——京域……好久没回来了啊!看着街道上来往的庸庸碌碌的人群,作为其中不起眼的一人,眼前的风景对于他而言透露出一种熟悉感——尽管已经是十多年不曾回来,很多熟悉的楼厦街道早已变了模样,但只要听到身边京域人那熟悉的爽朗的口音,陈西便觉得自己仿佛还是在九十年代的京域,还是那个历经千折百转、最终来到京域准备大显身手的年轻士官。作为戎马生涯的巅峰所在、重返风都前浪迹Z国的最后一站,对于陈西而言,京域有着极为重要与特殊的意义。若是说先前在Z国各地的军队之中所经历的磨难只是来自命运的淬炼,那么当二十二岁的陈西完成了军校中的学业、终于来到京域的部队正式任职时,残酷而苍白的命运才真正在他面前露出了真容——在危险的阴谋与性命攸关的考验面前,陈西才真正理解,何谓黑暗,何谓勇敢。身为安保处的干部,年轻的陈西面对着的都是最为恶毒狠辣的敌人。不经意间的心慈手软与疏忽大意,对于当时的陈西而言都可能是致命的威胁。比起明面上的刀光剑影,当年的陈西更多地则需要在黑暗中游走,提防着一切对京域、乃至对Z国安全有威胁的存在——不只是他一人。想要守护身后的万家灯火,总需要有人潜身于令人唾弃的淤泥之中,与那些肮脏而危险的灵魂进行无声的生死相斗。短短十余年的京域戎马,陈西见证了太多血气方刚、勇敢正直的战友为了国家的安宁,主动献身于阴影之中,最终消逝于黑暗的沼泽之下——时至今日,那些牺牲的名字已经几乎消散于城市的灯火之间,再无人知晓。那时的他面对战友的牺牲,都会在任务结束后的深夜里面对着惨白的墙壁,一声不吭,强迫自己接受残酷的现实,告诉自己,这便是胜利的代价,自己还不能因此悲伤而停滞不前。但如今,已经离开行伍十余年的陈西每每想起那些前一刻还与自己把酒言欢、下一秒便倒在罪恶的枪口下的战友们,还是忍不住会鼻子一酸、眼眶湿润——离开了部队岗位的他也终于不必沉浸在黑暗中独行向前了,终于拥有一刻为逝去的战友哀悼的权利了。但那些逝去的人毕竟不会是陈西生活的全部——离开行伍的他还有家庭与崭新的事业,命运从来没有给过他喘息的机会,一昧沉浸在感伤的人只能是生活的失败者。但偶尔回头看看,对于陈西而言,倒也是可以的。在京域各街道转悠的陈西不知不觉间看见了一处熟悉的风景。尽管这些年来京域各处都发生了几乎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对于这块地界,哪怕是将地皮翻过来,陈西都能认出来——原来部队的驻地还在这里啊!高高的灰红色水泥围墙,从墙内探出的葱翠的大树,附近安静祥和的街道……刚刚踏入此处的一瞬间,陈西甚至觉得自己回到了第一次来到京域驻军的那个下午——刚从军校毕业、学业爱情双丰收、踌躇满志的他面对着陌生的部队大门,心中自然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期待。直到数十年后的现在,抚摸着部队驻所的高墙,年近五十的陈西依旧是心潮澎湃。虽然记忆中自己的部队也属于安全保密单位,但其驻军场所附近并没有特别严格地实施戒严管控,除却对附近民用房的种类与高度等有所要求外,并未禁止附近民用房的建造与行人的来往。正因如此,与自己的老部队阔别多年的陈西才能得以再一次近距离接近这里,重新切身处地回忆过往的峥嵘岁月。很快,他便来到了驻军所的门口——虽然被翻修了一番,但大致还与自己在时无二。一名年轻的哨兵正昂首挺胸站在岗哨之上,以锐利的目光注视着四周一切的风吹草动。而他的身后,则是陈西再熟悉不过的驻军场所——办公楼、宿舍楼、操场……虽然已经都不再是当年风物,但从精神意义上来说,都是陈西弥足珍贵的回忆。没有注意到哨兵警惕的目光的他有些情不自禁地走近驻军所的大门,拿出手机,准备拍下自己老部队如今崭新的面貌……“同志!对不起!这里不能拍照!”

哨兵的厉声喝止让沉醉在回忆中的陈西如梦方醒,等他反应过来,安保处的执勤人员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向他敬了个礼,并严肃地说道:“同志,这里是军事场所,禁止拍照,请您把刚才拍摄的所有照片删除,并向我们展示,感谢配合!”

“哦……抱歉抱歉,是我错了,我这就删……”离开部队太久的陈西受回忆的驱使,险些作出严重违反部队纪律的愚蠢举动——身为曾经安保处的骨干,犯下如此低级的安全错误,陈西的心里也只剩下了无奈的苦笑。还是离开部队太久了啊……删除了照片并展示给执勤人员确认后,陈西才得以从这小小的风波之中脱离。无可奈何的他只能有些怀念地再看了一眼面前的老部队,暗自轻叹了口气,随即转身,准备回到招待所,收拾行李,结束这一次的京域之旅……“老陈?!是你吗,老陈?!”

正欲怀着些许遗憾离开曾经部队的陈西忽然听见一声熟悉的喊声。他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尽管十余年不见,但对于陈西而言,那是无论何时都不会忘却的身影。“老郑?!你还在这儿啊?!”

【二】时值黄昏,西下的夕阳之下,京域971部队安保处首脑的郑再云刚刚从京域之外执行任务归来——由于事先的妥善准备,任务进行得格外顺利,他也安全地回到了部队驻地。对于在安保处工作了二十多年的郑再云而言,今天只是数千日中再寻常不过的一天。处理完任务的后续工作后,劳累了数日的他便乘车回到了驻军所,打算早些休息一会儿,准备今夜亲自安排执勤工作。所以,当他在驻军所门前看到陈西的身影时,震惊的郑再云迅速开车上前,详加确认。当看见陈西带着饱经沧桑、略带落寞的面容准备离开时,郑再云心中一阵惊喜——十多年不见了,那可是阔别已久的老战友啊!“老陈!嘿,这儿!”

他兴奋地向陈西挥手,引起了正准备离开的陈西的注意。“老郑?!”

看到眼前熟悉的老战友,陈西心中大喜,心中原本隐隐的遗憾顿时一扫而空——毕竟再没有比战友重逢更令人高兴的事情了。虽然眼前的郑再云过去与他的关系并不是最铁的那一位,但眼下毕竟也是十多年未曾相见,如今意外重遇故人,二人的表情仿佛是遇见了亲兄弟一般,一下子便拍着肩膀紧紧拥抱在一起。“哎呀,真没想到能在今天遇到你!”

看着眼前也是面色沧桑的陈西,郑再云不禁拍着他的肩膀感叹道,“这么多年……身子骨还挺硬朗嘛,老陈!”

“哈哈哈,托福!你也不赖啊——呦,中校,军职升得挺快嘛!恭喜啊,老郑。”

眼尖的陈西注意到如今郑再云崭新的肩章,立刻向平步青云的郑再云道喜。“嗨,你可别捧我!”

郑再云笑着摆手道,“971部队安保处的弟兄们,现在可就剩我啦……嘿,要是你还在的话,就凭老陈你的手腕儿,我现在这位置铁定是你的!”

“哈哈!就别捧兄弟啦!”

陈西哈哈大笑,“对了,今晚有空不!咱哥俩难得聚一聚,不去附近下顿馆子?”

“那肯定……”高兴得有些忘我的郑再云刚准备一口答应,转而想起如今自己的身份与工作已经不比往昔,身为领导却随随便便就离开岗位外出享乐,这当然是不被军队的纪律所允许的。“老郑,你的假我批了!”

正当郑再云为如何回绝热情的陈西而感到为难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声音。“首长?!”

郑再云猛地转过身,迅速立定,向面前不知什么时候到来的971部队指挥官——正在微笑的钱宇谦敬礼。曾经身为行伍中人的陈西看到郑再云如此反应,再看看眼前面色和蔼、被郑再云称为“首长”的中年男子,身体不由得也肃立起来——这应该是作为老兵多年的本能吧。“嗯……老郑,这次的任务辛苦你了。”

钱宇谦向郑再云回敬了礼,口头表扬了一番他在刚刚过去的行动中的出色表现,“你身后这位是……”“报告首长!原971部队安保处侦察科科长,陈西,向您问好!”

看清眼前这位“首长”肩章上金色的星星后,反应迅速的陈西意识到,这位与自己年纪相仿的男人便是如今971部队的指挥官、郑再云的顶层上司。虽然在京域任职期间,因为工作需要与个人性格,陈西从来不会对自己的上级刻意摆出恭敬的姿态,但眼前这位首长,无论是他和蔼的微笑还是这笑容背后那不易察觉的眼神中的果敢坚毅,都让直率的陈西感到一种钦服。虽然并不清楚这位首长姓甚名谁,但出于礼貌与身为老兵的素质,陈西还是向钱宇谦高声报出了自己的名字与曾任职,并向他认真地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陈西……”听到这个名字的钱宇谦心头一惊,不禁皱起眉头思索起来——他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但一时却遗忘了。不过很快,当他看清眼前这位老兵的面貌时,他便知晓了这种熟悉感从何而来了——“哦!你就是……”这张脸,这个名字,钱宇谦瞬间便明白,眼前这位在自己走马到任前便是971部队的老兵的陈西,便是“伍”中那位最为诡秘、最为神奇的“朱雀”陈正昊的生身父亲——命运的巧合让他也不禁发出感叹,以往只听说过陈正昊的父亲也曾经是一位军人,可不承想他竟曾在自己的部队中任职,这可真是无巧不成书了。“首长,您……认识我?”

看着钱宇谦似是恍然大悟的神情,陈西不禁感到有些奇怪——至少在自己退役那一年,这位与自己年纪相仿的首长是绝对还没有来到971部队的,不过看他此刻的神情,怎么……感觉他曾经在哪里见过我?“哦……抱歉,认错了,抱歉……”尽管钱宇谦同样对什么样的家庭背景才能诞生那样一只神鬼莫测的朱雀这个问题感到好奇,但出于对陈正昊身份与工作的保密,他还是选择了隐瞒与搪塞,“那个……很高兴与你见面,陈先生——老郑啊,刚才听你说,今晚你要和老战友出去聚一聚?”

“报告首长!我……”对于钱宇谦的问题,一向耿直的郑再云也不禁感到有些犹豫。“去吧——战友聚首,本就难得。今晚安保处的工作就交给我来处理了,放心吧。”

看着郑再云为难的模样,钱宇谦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首长,这……不好吧……”一向认真负责的郑再云对于自己的贸然离岗感到有些莫名的惭愧——更何况是让自己的上级替自己完成工作。“哎呀,婆婆妈妈的——郑再云!”

钱宇谦忽然神情严肃道。“到!”

郑再云登时立正,高声回应道。“准假半天,陪同接待我们971部队的老战士,明天下午两点到岗报到,不得延误!”

钱宇谦以下命令的口吻说道,语气之中充满了肃杀之气。“是!保证完成任务!”

“哈哈——这才对嘛!”

钱宇谦替郑再云整理了一番仪表,笑着对他说道,“去吧!不要考虑太多!”

目送着钱宇谦返回驻军所的办公楼内,郑再云才松了口气,笑着招呼身边的陈西:“走吧,老陈——那位可是现在971部队的指挥官,钱宇谦少将!从昆仑调来的,人好得没话说,能力也是数一数二的强悍。安保处的那点儿活儿,对他来说根本不在话下!”

“确实……”陈西看着钱宇谦离开的背影,不禁有些出神,“这么年轻的少将……真没得说,人家真是妥妥的大将气度哇……”“有空的话,我把他介绍给你认识认识——钱少将他人挺不错的,尤其是对老兵。毕竟是在昆仑那鬼地方历练过的,对战友情看得不是一般的重。”

说着,郑再云勾着陈西的肩,走向了街道尽头的灯火喧哗处,“好啦,走吧——还记得那儿有一家饺子馆吗?就你第一次喝吐了、被我背回去挨了行政处一顿批的那家。今晚咱就去那儿‘故地重游’,你看怎么样?”

“好勒!听你的!”

听到郑再云的提议,陈西也不禁重又热血澎湃起来,仿佛又一次回到了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两道略显斑驳的身影消失在了街道灯火的尽头,走入了红尘喧嚣中。而当初他们身边的那些年轻的身影,此刻又身在何方呢?【三】“来,走一个!”

不大的饺子馆内,已经换上便服的郑再云和陈西于一张小小的方桌前相对而坐,桌上摆着三盘根本没动几筷子的饺子、三瓶火辣辣的白酒,还有两个小玻璃杯——没有了二十多年前的大圆桌,没有了二十多年前被舔得干干净净的饺子盘、十几瓶一点不剩的酒瓶,还有几个盛酒的大碗,但桌上的欢声笑语倒是没有变的,只是少了几个熟悉的声音罢了。他们不得不承认,他们的确老了——身体已经不允许他们再像当年那样痛快地饮酒吃肉,眼前也很难再聚齐当初同甘共苦的战友了。酒桌之上,有一句没一句唠着家常的二人从分别后的各自的事业,聊到了各自的家庭,不觉就聊到了各自的孩子——这些在当年都还只是酒醉后年轻人无凭无据的幻想的谈资,如今却成了两个已经不复韶华的中年人为数不多的交心话。过去的理想随着时间的流逝或成为了尚存缺憾的现实,或成为了早已破灭的泡影。生活即是万般不如意,借酒浇愁只是笑话罢了,不过对于二人而言,希望总还是在他们心中的——这便是二人继续在布满荆棘的路上继续走下去的动力。“……所以,你的儿子来京域读书了?”

当陈西谈到自己的儿子今年来到RM大学时,已然喝得有些微醺的郑再云不禁感叹道,“了不起啊,虎父无犬子啊,老陈!”

“哈哈……这点不瞒你说,我儿子可比我强多了!”

提到自己的儿子,陈西脸上的骄傲油然而生,“当年他的老子说到底也就一流氓,他啊,嘿嘿……”“行了行了,你啊,就喜欢逮着点儿便宜就往死里吹,”郑再云笑着拦下了还想继续吹儿子的陈西,“唉,不瞒你说,我家那个小子就没个数了……高中毕业之后,非要跟着我读军校,后来去了部队里,又总喜欢往一线冲,军职倒是升得快,才二十六岁就已经升至中尉了,但害得我这个当老子的跟着后面担惊受怕的……前两天刚听说他被调到了铆山安分了一阵子,现在又不知道被调去哪儿干活儿了……”“哈哈,这不是挺好嘛!”

陈西哈哈大笑道,“不过你也是真舍得啊!换作我,哪怕我的儿子想要进部队,我也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他避免上前线——唉,人老多情啊!年轻时都喜欢往最危险的地方冲,完全不顾身后关心着自己的人的感受。如今为人父母这么多年,倒是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了……”“谁不是呢!”

郑再云苦笑道,“但,没办法啊——毕竟我的儿子也和我一样,有着军人的职责和使命,因儿女私情而弃任务不管,那是绝对不允许的。这时候还是羡慕你啊,老陈。至少,你不会为了孩子的安危而担惊受怕……”“呵,不会吗……”喝得有些上头的陈西喃喃自语,转而又似是想起了什么,“对了,当年和咱俩一起在安保处的哥们儿呢?他们都去哪儿了?”

“唉……怎么说呢……”提起此事,郑再云脸上愁云密布,又给自己补了一杯酒,这才缓缓道来,“你知道的,十几年前你退役之前,安保处的老哥们儿就剩我、劳纷飞和严辅国那小子了。劳纷飞那家伙,你知道的——他原本就是学法医的,压根儿没打算在部队呆着。要不是他家那个顽固的老爷子一直压着他呆在咱们部队里,他估计早就退役了。11年的时候,一直把他压在部队里的老爷子过世了,料理完后事后,劳纷飞就离开了971部队。”

“也就是在那一年,严辅国那小子也被上面秘密调离了咱们安保处,没说去哪个单位——后来我找人打听,才听说……他被调到云城去了,协助当地警方展开缉毒工作。”

“缉毒?!”

听到这个消息,陈西心头不禁一惊,“严辅国那小子,干得了这么危险的活儿?”

“别小瞧人啊,老陈。”

郑再云微微笑道,“刚听说这个消息时,我也和你现在一样,有些担心——毕竟云城那地界紧邻着南洋那片鬼地方,三教九流、恶虫毒鬼,真是什么都有。云城的缉毒工作压力一直都是Z国境内最大的,这份工作的危险性,你也很清楚。但据我所知,严辅国在那儿干得还不错,这些年他可帮云城警方破了不少大案子,抓了许多罪行累累的大毒枭,真是了不起啊……”“这么强吗?”

陈西不禁听得有些呆了,“我还记得他还只是那个看见尸体都会吓得半天说不出话的小孩子啊……真是的,这都过去多少年了……”“士别三日,尚需刮目相待——更何况是这么多年不见的严辅国?”

郑再云大笑道,“不过算算,严辅国他也快要从缉毒岗位上退休了,劳纷飞那家伙虽然平时也忙得很,不过倒是和我还有联系——等到严辅国从云城出来,咱们四个还能找个时间好好聚聚!”

“那可真是太好了!”

陈西大喜过望,“唉,这么多年了,我还有些怀念劳纷飞那有气无力的唠叨和严辅国那小子的笑容呢……”正当二人怀念往昔故人之时,郑再云的电话忽然响了。醉醺醺的郑再云慢悠悠地拿出手机一看,心头不禁又惊又喜——来电者不是别人,正是二人的老战友、适才二人谈话中退役转而当法医的劳纷飞。郑再云接通了电话,故意打开了扬声器并且向陈西示意。“老郑……你在哪儿?怎么这么吵?”

陈西与郑再云相视一笑——劳纷飞的声音还是和当初一样,低沉沙哑,没有精神。“劳纷飞!你这家伙还记得我是谁吗?”

有些醉了的陈西笑着先打了招呼。“陈西?!你怎么……”电话那头的劳纷飞显然没有料想到多年不见的陈西此刻会在郑再云的身边,原本低沉的声音都不由得激动起来,但随即又恢复了平静,“老郑呢?老郑他人呢?”

“我在呢!”

捉弄了一番平日里一本正经的劳纷飞后,郑再云这才笑着回应道,“没想到吧,劳纷飞!老陈他出差到京域,还和我碰巧遇上了!现在咱俩正在之前的那家饺子馆里喝酒呢!”

“正和老郑聊到你和小严呢,你可就打电话来了!”

陈西接过了话茬,“我们还在筹划着下次什么时候咱们四个老伙计一起喝一杯呢!”

“对了,你这家伙不是就在云城附近工作吗?”

郑再云想起了劳纷飞前些年调到了云城附近的法医单位,兴奋地说道,“你应该和严辅国那小子还有联系吧?等有机会看看你俩什么时候有空,咱们四个安保处的老朋友好好聚一聚!你可不许放鸽子!”

“……老郑,老陈……”电话的那一头,劳纷飞沉默了许久,缓缓说道,“这事儿……咱们一会儿再说吧……”说罢,还没等郑再云与陈西反应过来,劳纷飞便挂断了电话,留下了不明所以的二人面面相觑。“诶?!挂了?劳纷飞这家伙,臭脾气怎么还和以前一样啊……”陈西看着通话结束的电话,不禁抱怨道,“唉……时候也不早了——老郑,这酒足饭饱,我也该撤了。毕竟还得收拾行李,过两天就得回去了……”“这就要走吗?……也是,不早了……”郑再云看了看时间,点了点头。二人从方桌前起身,结完账后互相搀扶着走出了饺子馆。门前,郑再云的司机与车已经等候多时——这是钱宇谦的安排。郑再云想了想,让司机送喝得有些七荤八素的陈西先行回到招待所,自己则步行回到离这儿不远的驻军所。“老郑……再见啦。”

虽然心中还是有些不舍,但在酒精的麻醉作用下,陈西已然忘却了一些分别的痛楚,笑着向郑再云挥了挥手。“再会啦,老陈……有机会来京域逛逛啊!虽然我不一定能出来和你聚聚……”面对与久别重逢老战友的再次分别,郑再云的语气中也是有些不舍。“哈哈哈……老子来京域逛,不去吃香喝辣的找小姑娘,非要找你个老家伙来这儿喝酒?我脑子可没坏啊……哈哈哈哈……”见郑再云有些伤感,陈西哈哈大笑着调侃似地安慰道。“哈哈哈,去你的吧……”对于陈西的调侃,郑再云感到又好气又好笑,“你这家伙……保重,老陈!”

“保重!”

陈西向郑再云挥了挥手,随即便和车辆一同离开了那灯火依旧的街道,消失在了郑再云的视野之中。目送着陈西离开后,郑再云才轻叹了口气,缓缓向着部队驻所走去——相聚总是如此匆匆,对于他们这些人而言,分离才是常态。手机的铃声再一次响起,郑再云拿出手机——是刚才莫名挂掉电话的劳纷飞。一阵莫名的冷风从他的背后吹过,让他从醉酒之中稍稍清醒了些。犹豫了片刻后,他又一次接通了电话。“老陈呢?”

电话一接通,劳纷飞便直截了当地问道。“回招待所了。”

郑再云的声音恢复了以往的冷静,“劳纷飞……你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回报给我?”

“……的确。”

电话那头,听到陈西已经离开的劳纷飞似是松了口气,随即又是一阵沉默,才幽幽说道,“老郑……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事?”

郑再云心头蓦然间笼罩上一层阴云,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严辅国牺牲了,家人也没能幸免。”

劳纷飞的声音不高,但却如同晴天霹雳一般,让原本还沉浸在与老战友重逢的喜悦中的郑再云瞬间如同被冻住了一般,凝滞在了原地。又一个。郑再云不记得已经和多少日夜相伴的战友经历过这样的生离死别了——对于安保处的人而言,执行任务、倒在敌人的刀锋之下那都是常态。而对于严辅国的牺牲,郑再云的心中更是早已经有了些准备——毕竟他可是在最危险的阴影中与最可怕的敌人做着最严酷的斗争,死亡对他而言真的触手可及。可当严辅国牺牲的消息真的降临时,郑再云还是有些无法接受。前一秒的他还在盘算着下次四人的重聚首,转而便有一人与他们阴阳永隔……眼前的灯火忽然模糊起来——坚强如郑再云也无法抑制住内心的悲伤,借着酒精的作用在部队的长墙边痛哭,春夜的风拂过墙边的高树,叶影摩挲间仿佛也在呜咽。路的尽头,是自己熟悉的部队——此刻熄灯时间已过,驻军所早已进入了一片黑暗中。郑再云看着眼前通往暗影的道路,回望身后温暖的人间灯火,第一次感到了孤独与绝望。但也只是片刻的绝望罢了——军人的责任与嗅觉很快便提醒郑再云:该从悲伤中振作起来了。劳纷飞深夜来电,绝非仅是为了带来昔日战友的讣告。“老郑……别太难过了。严辅国……他是英雄,死而无憾。”

电话彼端的劳纷飞似是听到了郑再云伤心的哭泣声,不禁劝慰道,声音依旧低沉沙哑。“但……有些情况,你必须和你的上级反映——京域……可能有大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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