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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雪夜孤鸣(2)青衣神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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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呼啸,阮灵芙座下的马突然嘶叫一声,滑倒在地,阮灵芙也随之被甩出在地上,“快,快牵马起来!”

但阮灵芙怎么拉这马儿,它都不再动弹。众人再一细看,两天的奔袭后,这马竟然已经精疲力竭而死。骏马尚且没力,何况是马上的人呢?唐真轩等人想牵动自己座下的马儿,却发现它们也已经停步不前,不管怎么鞭打也都不在移步,似乎是看到倒毙在地的同伴,心生自怜,这些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动弹一步了。天空中不觉开始飘落了柳絮般的白雪,落在他们的肩上。唐真轩下了马来,望了望余人,拍了拍马背,“马儿啊马儿,这次江湖大难,受苦的何止你们几个...罢了,已经太多无辜的人因我们丧命,也就不再连累你们了。”

似乎通灵性一般,这些脱缰的马儿听了这话立即昂首嘶吼了一会,随即便都朝南方慢慢离去。唐阮等四人看着马儿渐渐远去后,都不觉无助地抬头望着天空。雪,无尽的雪,已然降临人间,不过一杯茶的时间,寂静无痕的天地转眼间就变成了暴雪纷飞的世界。四人正值赶路紧急时刻,这时候又碰上了大雪封路,更是举步维艰。卫庚等人此时必是酒足饭饱,人强马壮,和他们相比可谓是体力充沛无比,唐阮等人心中都知道,诏天门赶上他们只是时间的问题。不一会,天色已经见晚,四人行路途中更是艰难重重,走着走着,师兄突然面色一变,“你们听,好像是有人和马匹的声音,朝着我们来了!”

四人都是神情一肃,回头一望,隐隐约约已经可以看见几个黑点趋近,想必不过几十丈之内。唐真轩看了看面前,往县城去的路上是一路平坦,人跑不过马,只好往旁边的终南山上奔去。稍过了片刻,只听见一声尖锐的声音划破雪夜,“唐真轩,阮灵芙,你们哪里逃!”

这便是两天前袭击他们唐门庄的东门使贾应了,果然是诏天门已经追至。而黑影逐渐靠近,也已经看清楚是有五人。除了贾应,一名黑衣斗篷怪客,还有三名黑衣金腰带束身的人,这三人看装束应该是比贾应等四方使者低一个等级的门人。贾应等人看到唐真轩等人奔上山去,便也都飞身下马,各自施展轻功追上了山去。山上的大雪已经漫卷于风中,唐真轩等人连续奔走,毕竟力竭,一时雪花迷眼,便慢了几分脚步。只须臾之间,只见那黑衣斗篷飞速逼近,转瞬间便出手伸到了唐阮四人中那师弟的背后。众人听见一声闷哼,便只看到了那唐真轩的师弟躺在了地上,无法动弹。阮灵芙心中一横,干脆拔剑出手,如风破雪而来,直攻那黑衣斗篷客的面门。那怪客袖袍一挥,拂去剑气,反而单手疾出,拿了阮灵芙的穴道。阮灵芙趋避一步,仍是被这罡气点的五内俱乱,往后飞了几丈靠在唐真轩身边。唐阮等人看到这黑衣斗篷,想起他那晚的功夫表现,都是不寒而栗。这黑衣斗篷中伸出一只手,缓缓推下了帽檐。只见斗篷下是一副精明狠毒,城府极深的面容,这人看面孔约莫五十岁出头,其颏下和唇上的胡须均匀浓密,眉宇张扬飞横,鼻挺面厚,一双透着霸气的双目逐渐睁开,犹如雄鹰苏醒一般,将一股威慑力射向了唐真轩等人。“唐阮二位,我们终于见面了,你们杀我门下弟子数十人,闹出了那么大的事,还差一点就把心诀一事推到我们头上。我现在才赶到处理这件事,也算是犹未为晚,不过看来之前一直是对二位轻视了。”

唐阮等人听他开口,知道他就是诏天门门主卫庚,心中都是一片冰冷,同时眼睛盯着这当今天下几大门派之一的诏天门掌门,既是心惊不已,又是咬牙切齿。那已经倒地的师弟此时狠狠呸道:“你们诏天门无耻之极,既然有野心把我们唐门灭门了,竟然不敢承认自己偷抢心诀,背后害人,真是懦夫门派!”

卫庚眉头微微一皱,随即冷笑道:“看来唐阮夫妇二位有很多事情并没跟身边的人说清啊,相信明白事理的人都会相信,我们诏天门即使其间有过错,但现在,我们跟江湖中人所说的‘唐阮夫妇偷藏心诀,致使太乙观天麓庄身陷囹圄’,此话绝对不假...二位觉得难道不对?”

唐真轩目中射火,不再多言,只是一声巨喝,攻向卫庚,只见他剑尖颤动,忽而又变招恢弘,直刺要害。此招正是昆仑剑法中的一个拼命杀招,一连三招,都是出招即变招,步步紧逼,攻得敌人必将破绽一一露出来,在最有把握的时候才给出致命一击。但这招自身的破绽也极大,招式一出,基本就是要拼个你死我活,招式名就叫做“昆仑玉碎”。卫庚见第一招攻来,便知道厉害,倒跃一尺,避免交锋。唐阮二人见有机会,便都冲上前去,施展出毕生所研,正是之前击败众多诏天门好手的“两仪剑法”中的精髓部分!两人刚跃到卫庚身旁,卫庚便脚步一移,与二人交替相斗。唐阮夫妇也不知为何,只觉得卫庚这一移步后,自己出招有滞,便又跃起变阵,继续进攻,而卫庚又身子一侧,踏出几步,换了一个身形和二人相斗。唐阮卫三人瞬起瞬落,每交几招,唐阮便会微觉不顺,继而变阵,卫庚便也随之抢位。随着相斗局面持续,唐阮二人也看出,卫庚所抢的位置正是唐阮二人阴阳两相的一个制衡点。正如同五行相生相克,卫庚每每一变,都处在了制约唐阮二人的位置,让唐阮呼应艰难,再也无法阴阳相济,也施展不出最大威力。卫庚这一手的确是从招式上克制“两仪剑法”的最佳办法,也是最高境界!唐阮的师兄此时和东门使贾应相斗不久,输了一招,被一指点中,倒地不起,随之发出一声闷哼。唐阮二人听到师兄被制服,心中微乱,应变迟滞片刻,便也被卫庚见缝插针,瞬间出招破了二人的剑阵。唐阮二人伏倒在地,此时都是面无血色。此时看己方四人都已经丧失战斗力,而对方五人几乎都是毫发无伤,便知道大势去矣。唐真轩望着阮灵芙,叹道:“芙妹,真是没想到,老天如此捉弄我们,人的命运竟然是如此变幻无常,几个月前,我们在深山中的时候,满脑子的重振唐门,怎能想到现在是这样的下场!”

阮灵芙也满眼通红,咬着牙恨恨地说道:“都是我...怪我提出了帮千叶道长寻找心诀这个计划...为了这件事,我们坚持了这么久,付出多少心思,但最后,却弄巧成拙,现在一切都没有挽回的余地了...”雪一直下,覆住了唐阮二人,两人的泪水已经结在心中凝结成冰,再没有眼泪可以流出。阮灵芙回头望着这五人,一阵冷笑,“哼,卫庚,你为了争夺这心诀,恐怕早早就下了这盘棋吧——我现在才明白,你让前几批人来追杀我们,只不过故意是让他们送命而已!贾应,你以为你身为诏天门东门使,以后就一定比我们有好下场?还有你们三名弟子,你们跟着卫庚这个恶魔,过着这草芥人命的生活,难道没想过为天下人所不齿?包括之前的张逢,他对你们的掌门忠心耿耿,但他死了以后,卫庚可为他流过半滴眼泪?对,恐怕张逢也只是卫庚后招的一步棋子罢了!想就知道,卫庚这样心狠手辣的人,为达成自己目的,日后也绝不会将你们的性命放在眼里!”

卫庚听罢,摇头道:“阮女侠,你伶牙俐齿的本事,没想到此时此刻还在发挥,难道你觉得你的反间计,在这个时候还能救你一命不成?”

阮灵芙不理会卫庚,继续说道:“贾应,你昨天来我们府上,应该原本是卫庚直接派你前来,并未告诉你他会亲临吧?哼,如果知道你们掌门会来,你怎敢在我们府上不做正事,反而先大肆收刮宝物财物加以私藏?”

贾应慌忙看着卫庚,“尊主明鉴,我拿走的那些宝物,都是好生保管,日后要上交给您老的!”

卫庚皱了皱眉头,别过脸去,“贾应,你怎么也被她这伎俩给蒙骗了,现在何必说这些话!”

阮灵芙知道这些人矛盾已起,或是抱着既然必死之心,一定要羞辱痛骂这些人一番,又紧接着说道:“我没想错的话,卫庚,你也是不放心自己的弟子,所以才在那一晚亲自来监视贾应吧!贾应看到你来的时候如此慌张,足可见你平时对你的手下多么吝啬无情。你贪名贪利,一点好处也不愿分给身边的人,所有下属都是你的棋子,你们这些人,难道甘愿一生都被这个魔头奴役吗!”

卫庚好歹也是一派之主,一代宗师,竟然被一名女子如此言语鞭笞,即使再克制,总也不免面红耳赤。而贾应等人听了这番话又何尝不是胆战心惊,若卫庚真作此质问,自己到底应该如何回应。卫庚和自己的四名门人,在无形之中,竟好像已经突然形成了一道冰墙。忽地,从那三名黑衣金腰带的人中,一个人走出人群,指着阮灵芙,冷冷说道:“你错了!为人奴役,做人棋子的,只是那些空有武功胸无大志的庸人!只有有实力去掌控棋局的人,甚至有能力取代尊主的人,才是尊主真正想要的人!”

贾应等余人听到这番话,都是面露惶恐之色,但卫庚却在此时放声笑了起来,“解三重,说的好!若都只是无谋无算之人,我卫庚又怎么会将他们看在眼里,你现在去杀了唐真轩,阮灵芙夫妇,我就让你接替张逢空出来的‘西门使’一位!”

听到这番话,这名叫解三重的弟子信心更增,手中握紧钢刀,朝唐阮二人走去,而唐真轩阮灵芙此时早已气竭,再无战意,只能是坐以待毙,丝毫看不到转机。解三重面色阴冷,举起了刀,想到两名江湖名侠就要死于自己手下,握刀的手也愈发有力。“上西天见你们的师兄师弟去吧!”

“砰!”

解三重的钢刀正全力挥下,在快要斩下唐真轩头颅的一刻,竟活生生被一阵暴雪弹开!“缘起缘灭,生离有数。”

一阵暖风携着飘渺的声音传来,“千里传音?”

卫庚也不免心中一惊,露出了未有的一丝惧色。骤然,一股狂风中,似乎只看见一道青光,卷着唐阮二人飞向山头。贾应见解三重一时不暇反应,正是自己再表现一手的时候,便冲上前去,使出浑身劲力,一指射去,“哪里逃!”

话音未落,贾应只感到一阵足以融冰化雪的暖力迎来,自己顿时浑身一热,经络虚空,一大口鲜血立时吐在了洁白的雪幕上,整个人便倒在风雪中。卫庚上前制住贾应心脉以免被震断,突然只觉入手之处,贾应的身上热力未散,这热力让他身上的冰雪竟然迅速融化!“好厉害的‘大千阳掌’,好深厚的内功...”一股嫉恨,恐惧之情从卫庚心中涌起,他望着那道青影远去,目中似乎要射出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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