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琳琳不解:“这有啥不敢的?”
“是我的问题。”
林时兮轻轻叹了口气,“就是觉得自己不配吧。”
“怎么会不配?!”
姜琳琳一脸难以理解,恨不得举着个大喇叭在她耳边喊,“兮兮,你给我自信起来好吗?!”
“你这张脸,配一个篮球队的男朋友都不过分吧?怎么就不配了?!哪里就不配了啊!!!”
“你看看那些普信男,他们顶着那样一张只能说五官健在的脸都敢去追大美女,你这都实打实的真美女,居然还不自信了?!”
姜琳琳的声音又大了些,揪着她的耳朵一阵咆哮:“不行!你必须给我自信起来!你凭什么不自信?!”
“我要有你这张脸,别说是跟沈妄了,沈妄他只能当我的大房,我还要去找二房三房四房,一直找满三十房,我天天换男朋友,每天都不重样。”
被震得耳朵发麻的林时兮:“……” 她到底自没自信起来的还不好说,但姜琳琳显然是自信过头了。 七点钟,学生会准时收工,回班里上早自习。 林时兮从教室后面进门的时候,先往沈妄的座位上看了眼,他还在睡,头上扣着个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一条手臂横挡住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利落的下颚来。 林时兮绕过后排回了座位,习惯性地翻开了摊开桌上的物理练习册。 书上还有沈妄的笔迹,先前给她讲题的时候,他直接就将过程写在上面了,他的笔迹很好认,漂亮而凌厉。 和她的字完全不同,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林时兮盯着练习册发了会儿呆,又想起了姜琳琳刚才说的话,心情莫名沉闷了起来,半晌,她轻轻叹一口气,肩膀塌了下去。 沈妄的声音几乎咬着她叹气的尾音响了起来:“怎么又叹气啊?”
嗓音懒散含糊,带着困意。 林时兮顿了下,回头朝身后看去。 沈妄似乎是刚刚睡醒,伸手摘了头上的棒球帽,稍稍直了直腰,帽子被塞进桌肚里,黑发被他抓成了随意又凌乱的模样。 他的桌上立着个书立架,书立架向右靠,和时桑的课本挨在了一起,架子和左边的白墙之间留了个十五公分左右的空隙。 林时兮平时跟他说话都是走的这个秘密通道。 沈妄的手还在桌沿儿搭着,身子靠在侧面的窗台上,另一只手支着下巴,眸子里带着点漫不经心地看向她。 林时兮纠结了半天,然后又是一声叹:“算了。”
沈妄:“?”
沈妄终于体验到了自己说话说半截,别人到底有多难受的心情。 别算了啊,有什么话就直讲啊。 沈妄搭着桌沿儿的那只手稍稍上前伸了下,指尖不轻不重地点在她的肩上,眉梢轻扬了下:“什么就算了啊?”
林时兮又被他戳回了头来,说话有点含糊:“没什么。”
沈妄指尖轻轻勾住她的衣领,不让她转过头去:“怎么说话吞吞吐吐的?”
“沈妄。”
“嗯?”
“我就是觉得你真是一个好人啊。”
林时兮满脸真诚地说。 沈妄:“……” 很难用言语去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莫名其妙天降一张好人卡,这话要是从别人的嘴里说出来,少了说服力,只剩下敷衍,但从林时兮的嘴里说出来,就格外真诚。 她真的只是想这样夸他一句,其他什么意思都没有。 这个话题以“好人卡”的降临而宣布了结束。 早自习,班里也没老师,只有喜欢抓纪律的钱主任从后门进来,在教室里转了一圈之后,又从前门溜达了出去,继续巡视下一个班。 林时兮正对着自己日记本发呆的时候,前座的女生从书立架的缝隙里塞过来一张小纸条。 林时兮回了回神,纸条是姜琳琳传过来的,折了两折,上面画了个小箭头,箭头后面写着她的名字。 姜琳琳的座位在第一排,跟她隔了大半间教室,纸条传了好几个人才传到了她的手上。 打开一看。 就俩字:自信起来了吗?! 感叹号触目惊心,占据了大半张纸。 林时兮默了一下。 姜琳琳八卦的这个劲头要是放在学习上,年级第一的宝座可能就落她头上了。 林时兮手里捏着支笔,笔帽在下巴上戳了又戳,实在不知道该给她回些什么。 姜琳琳的想法太单纯了,一听她说不配,下意识地就以为是外貌的原因,其实外貌才是最不重要的东西,有一些深层的东西林时兮是没办法跟她说的。 因为即便说了,姜琳琳也不太能理解。 他们那种健康家庭出来的孩子,在感情上的想法通常就会很单纯,女生漂亮,男生好看,日常相处又和谐,那就可以了。 不会去太多地考虑别的原因。 但林时兮没办法不去考虑,横亘在她和沈妄面前的,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沈妄太干净了,他真的是一身清澈,骨子里全是坦荡,身上没有一点点被恶意烧灼过的痕迹。 可她不一样,她满身阴郁,心里藏着的都是过早体验到世间百态而生出来的戾气。 林时兮其实很讨厌自己的性格,很多人都说她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脾气好,说话好,性格温软,阳光开朗,其实根本就不是这样。 她跟这些形容词截然相反。 她性格里的那些偏激、执拗、冷漠、自私,都被她收了起来,小心翼翼地藏着,不让别人发现。 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她就必须要戴上一层这样的面具。 藏好自己的尖锐,藏好自己的厌世情绪,去做一个大家眼中的正常人。 林时兮自己也曾做过努力,她努力地想变成一个很好的人,但太难了,原生家庭和成长经历像是两道疤,深深地刻在了她的骨子里。 她从心底里就不相信任何人。 这是无法改变的。 林时兮感觉她好像是患了一种情感淡漠症,喜欢独来独往,喜欢一个人待着,不喜欢和人交流,不喜欢说话。 好像也没办法跟人长久地相处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