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言先生用名家祖师爷的白马之说,折服公孙家,以致公孙家全体愿拜他为师,这则消息直接插翅传遍了附近。 那个子蹈更是马不停蹄地就跑回,趁着日头还在,赶来拜见陆言。 “学生子蹈,见过陆言先生。”
陆言看着眼前这个有点毛躁的儒家游侠,也是很感兴趣。 前文说了儒家八派的子张之儒,这里介绍一下陆言在儒家的身份。 荀子,当今天下都承认的宗师人物,曾出任齐国稷下学宫的三任祭酒,通俗来讲,就是连续三届的北大校长。以他为代表的儒家学派,是当今天下最受重视的一派。 在儒家内部,荀派是一股学术派别,没有强大的武力和势力。 荀子认为,人与生俱来就想满足欲望,若欲望得不到满足便会发生争执,因此主张人性有恶,必须要有礼、法的教化。“隆礼尊贤而王,重法爱民而霸。”
明确地反对尊崇古代圣王,主张“法后王而一制度”。用后世的话讲,社会是发展的,现在的趋势是新兴地主阶级大一统。 对原本的儒家学说迈出的步子不小,韩非、李斯这两个法家大人物都师承荀子,就可见一斑。 后来,荀子辞去北大校长,以白身在小圣贤庄清修,他的学说影响已经辐射出去,形成一派。这一派,就跟江湖没啥关系。荀子也自称,我是个文人,不通武功哒。 陆言身为荀子的关门弟子,身份高,名声大,子蹈既然遇上了,必须要来拜见一下。 陆言让他不要多礼,问候一句,“子蹈,你跟我平辈吧,不用称我为先生。”
子蹈没有答应陆言的好意,“掌门师尊常教导,贤者为尊,他跟荀夫子虽是同辈,却时常以后学自居。先生学问远胜于我,我不敢以平辈自称。”
陆言听了不由感叹:“老师曾批子张之贱儒,颛孙前辈心胸开阔啊。”
“师尊曾言,荀夫子乃奇人,繁文缛节他要骂,不拘小节他也要骂,叫人摸不着头脑。”
子蹈说这话时放松了一点,不复见礼时的拘谨。 陆言想起荀子骂人的样子,笑出声来,“哈哈哈,老师主张济现实而用。锁节徒费时间,于事无益;无礼其心不诚,也于事无益。所以我等要心中有礼,行事却不能刻板;举止随性,外貌却不能邋遢。”
“子蹈受教。”
“这次妙台论剑,颛孙前辈也来观礼?”
“嗯,师尊与人宗穷薪子大师交好,昨日就已上山,想来是交谈甚欢,忘了我吧。”
为啥有股莫名的怨气? 陆言有些奇怪:“颛孙前辈就带了你一个人?”
“师尊说,道家非比旁门,我派门下弟子鱼龙混杂的,就别带出去丢人现眼了。”
呀? 你这浓眉大眼的,居然很可能是下一任掌门? 陆言点头,“原来如此,颛孙前辈下山,我一定要去拜会一番。”
“我会跟师尊说的。先生可还有什么要交代?”
“没了。”
“那,子蹈告辞。”
子蹈拱手就准备离去,陆言叫住了他。 “等下,听到你的字。我突然想起一句话:既得其理,不徒诵之,必也蹈而行之。这句话,算是你叫我先生,我给你的还礼了。”
“学生多谢先生。”
子蹈这次恭敬地行礼后撤步,才慢慢离去。 颛孙夏,当今儒家子张派掌门,大成境的实力肯定是有的。荀子骂子张之贱儒,可是狠狠得罪了人家,没想到人家却丝毫没有恨意,仍然尊重荀子。 师父如果心胸狭隘,子蹈这位弟子应该不会有这样的品行。 蹈而行之,实践出真知。 这位颛孙夏,一派掌门不是浪得虚名啊。 而且,子蹈的武功,很强,应该不弱于自己太多。 这场天人论剑,才是自己真正接触百家的开始。 …… 不知名的旷野,暮色盖下,车马停驻,一群人正生火扎帐。 两个老者正面对面端坐。 一个服饰主体浅蓝色,腰封宽大,镶着三枚紫水晶,束发的冠高高耸起,若待放的花苞。这是陆言的老师,荀子。 一个服饰以棕色为主,腰封墨绿,系着玉佩,头顶的冠下宽而上窄,正中有一抹翠色。这是小圣贤庄现任掌门,孟思。 孟思把竹简放在腿上,盯着荀子,言语间有些羡慕,“如果不是这次道家之行,你还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天人二分,制天命而用之,他把你的学说更进一步。你什么运气,捡到这么一块美玉。”
荀子右手虚抚胡须,“当初他来桑海,可是你没有收他做弟子。”
“哼,我当初收他做弟子,他恐怕也不乐意。”
荀况这家伙,又在自己面前得瑟! 孟思的鼻子喷了两下。 荀子把老朋友的表情看在眼里,无视之。回忆起陆言在门下三年多所作所为,叹一声:“他从来都很执着于自己。”
“你要把这些文章发出来,给他造势?”
“他已经决定参与大势,我这个做老师的不会阻拦。”
“粹而王,驳而霸,无一焉而亡。这也是你曾经说过的,陆言正好补上秦国需要的教化,或许也是好事。”
“志向让他可以忽略脚下的崎岖,但也会让他忘记身后的危险。秦国,这个国家是否需要教化,我并不确定。”
“没有教化的国家,注定灭亡。”
“但,也需要时间。这段时间却足够带走无数的陪葬者。”
一身浅色服装,腰扣礼结的颜路走过来,恭敬地朝着孟思行礼,又朝荀子行礼。 “荀师叔,你找我。”
“他要给你的东西在我这。”
孟思把竹简交给颜路,尚未完全卷起,露出“论人生在世”几个字。 颜路拿在手,一眼就认出来,“这是,陆言的字迹。”
孟思点头,然后阴阳怪气地说:“是的,许多年后,它或许就是稀世珍宝。现在这个老东西要把它送出去,暴殄天物。”
荀子眼睛瞪成灯笼,“你说什么,老家伙!这是我的弟子写的。你想要,可以求我,我让他再写一份。”
“师父占徒弟的便宜,你还真是不要脸。”
“谁占徒弟便宜了,这书也有我的功劳。”
“以你的智力,呵呵~” “呵呵?别忘了,你跟我对弈的结果,二十四比二十五,你败我一场。”
“是嘛,你徒弟的象棋,我跟你的结果是,二十五比二十四,你败我一场。”
“你——” “你——” 。。。。。。 望着这两位长辈吵翻天,就差上手揪胡子掐耳朵的,颜路的后脑挂上斗大的汗珠。 “师尊,师叔,难怪你们不让伏念师兄跟来……以他的个性,看到你们俩这样……” 颜路行着礼,悄咪咪地退去。 他走到车队马车停驻的地方,具霜一身长裙随风飘扬,右手牵着言儿,一起眺望天边留下一点羞红的落日。 “时间真是快啊。”
颜路看着母女俩的背影,感慨着走上前。 具霜侧头轻轻应了一声,“颜路先生。”
“还带上言儿,这一次,不打算再回桑海了?”
“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我们继续呆着不合适。”
“这样也好。”
“是的,这样也好。”
具霜左手将一把剑鞘握在了身前。 紫云剑,剑格为空心的圆环,剑长三尺一寸,通体黛紫,剑尖分岔为三刃,挥舞起来紫霞漫天,是一把吉祥之剑。 “公子,你已经开始实践自己的理想。为了一个,让无数跟言儿一样的孩子,可以平安学习成长的天下。我愿意,再次握紧手中的剑。”
余晖散尽,具霜目射剑光。 颜路只看到一闪而逝的紫色剑芒。 大成境,紫云剑主,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