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筝离开的时候,并没有看到萧南巡。她觉得他大概是回太子府了。毕竟,昨晚他就是陪着她彻夜未眠,现在这个时辰也该好好休息了。她走出贺府的大门,看着左右两边的方向,没有犹豫的选择了右边。途径太子府也并未停下,继续朝着前方走去。可是下一秒,她的手臂就被人拉住了。宁筝脚步微微一顿。身后寂静了好半晌,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唯有冬夜里呼啸的寒风不断的灌入耳膜。她回头看了一眼,却猝不及防的撞入男人深邃复杂的黑眸中,“宁筝。”
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眸底再不复昨日那般波澜不惊的漠然,此时此刻复杂的透着慌乱心疼,还有一丝几不可察的僵硬和紧张,嗓音的莫名沙哑,“你要去哪儿,为什么不回太子府?”
她动了下唇,话到嘴边却忽然像是反应过来什么,眼睛蓦然睁大了几分,怔怔的道:“你不在贺府等我,就是想看我会不会自己回去?”
想知道她真实的想法,却又怕她真的不回去,所以特地在这儿等着,却又故意不出声吗?直到她走过了,渐渐的离太子府远去,他才出来拉着她……宁筝神色复杂的看着他,眼睫轻颤,原本就哭肿的眼眶愈发红了。她忽然一下扑进了他的怀里,哑声道:“对不起,萧南巡。”
【你不是想知道殿下为什么坠崖之后,时隔大半年的时间才回来吗?】【他不是为了骗你要你内疚,也不是如旁人猜测的那般玩弄权术,故意让皇上担心——他是真的回不来。】【蛊虫的侵蚀加上坠崖造成的五脏六腑伤害,即便有南疆圣女彩蝶相助,殿下也昏迷了许久。这大半年的时间,他整日泡在百种花草蛊虫制成的药浴中,饱受万虫蚀骨之痛——直到回京的前几日,才刚刚停了药。】【即便你害他坠崖,可彩蝶救起他的时候,却发现他的手里小心翼翼的护着你送他的紫莲……即便醒来之后整日饱受折磨,依旧舍不得丢弃……】她只知道他平安的回来了,知道他这期间定然受了很多苦,却不知,他竟然受了这么大的罪。万虫蚀骨之痛……宁筝圈着他的双手微微颤抖着,他怪她恨她不相信她,本就是理所当然的。她只是因为义父的死,迁怒了他。“我没有要去哪儿,我只是……突然想到一些事情要去办。”
她哽咽道:“我答应过再也不会离开你的,怎么会骗你呢?只要办完事,我就会立刻回去找你的。”
男人微微震了一下。这个结果,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的。刚才看着她越过太子府没有停下,他以为她不会再回来了。如果说昨日他还不信任她,而经历了贺文忠的死,他终于相信她说的不是假话,心生内疚,那么听了林修的话以后,他的内机就变成了莫大的心疼和慌乱。【当初的事情她毫不知情,是她义父欺骗利用了她。就算不能不知者无罪,但她也不是罪无可恕。】【何况你不在的日子里,她与她义父决裂,整日忙着追查当初害你的幕后真凶,活得行尸走肉一般——她的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你,但凡你对她还有一丝怜悯,就别再伤害她。】“当真?”
他蓦然捧住了她的脸,漆黑的眸小心翼翼的盯着她的眼睛,“当真不走?”
宁筝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在他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神情了,就好像……她是被他小心翼翼捧着的宝贝。她哭着点了点头,“是,自然是真的。”
她已经失去了义父,怎么能再失去他?一点点的伤害,她都不敢再给予任何人,她害怕再次失去。“可是这么晚了,你要办什么事?”
“……”宁筝眸色一闪,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什么,咬唇道:“我可以明日再告诉你吗?”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好。”
…………夜深。回到太子府以后,萧南巡让人点了助眠的熏香,宁筝已经两天没睡,闻着这香味,坐在桌边吃东西的时候就睡了过去。男人目光微动,起身把她抱到了床上,然后静静的坐在床边看着她。暗无星子的夜寂静而孤冷,屋子里影影绰绰的跳跃着烛火。他跟她一样,也是两日没睡,这会儿却怎么也睡不着。【你就不好奇她的左手是怎么断的吗?】【你可以揭开她的衣服看看,到时你自会清楚。】耳畔不断回荡着林修在贺府门口跟他说的话,刚才他一直忍着没有问,就是怕她不肯说。因为这个问题,他先前已经问过。而她显然并不打算告诉他。萧南巡眸光微微一敛,抬手,缓缓解开了她的寝衣衣带,露出她光洁细嫩的肌肤……旖旎的画面,他此刻却没有丝毫欣赏的心思。骨节分明的大掌覆上她的兜衣,动作只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就往下扯了几分,目光从她瓷白的香肩、锁骨,徐徐下移,再到胸口……动作猝不及防的顿住了。在她左胸口心脏处,一道赫然清晰的疤痕丑陋蜿蜒,极其突兀的刺激着他的眼球。萧南巡瞳孔骤然紧缩,整个人都震住了。指尖僵硬了好半晌,才颤抖着抚上那道伤痕……宁筝睡得迷迷糊糊中,只觉身上忽然沁入一股凉意,然后又莫名的有些痒……她眼皮很重,可是最后的一丝理智还是让她撑着想要清醒过来。她睁开眼,看到床边的男人时,神色有初醒之后短暂的茫然,可是当她低头看了自己的胸口,看到他的指尖点在她的身上,脸色就蓦然变了,“萧南巡!”
她大惊,匆忙后退,“你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