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老儒生的苦笑长叹,衍圣公和李太白都是心神剧震,如遭雷击。半神境界何等超然?这一境界的存在不要说超越圣人,甚至凭借地利优势,还能抗衡真正的神祗!这是何等强悍的境界与力量,为何在亚圣口中,却会与那些令人不适的字眼扯上关系?囚徒,难道指圣人?不归路,莫非指的是出圣入神的修行之路?衍圣公和李太白对视一眼,皆是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和悚然,最后二人目光齐齐转向老儒生,恭敬下拜道:“恳请亚圣解惑!”
老儒生喟然长叹,沉默许久后才是幽幽开口道:“其实也没什么可说,归根结底不过都是各自的选择罢了。”
“世人皆知,至尊寿元万载,圣人寿元十万载,却不清楚十万载寿元对于圣人来说,何其短暂。”
亚圣继续开口,声音无奈且苦涩,“十万载寿元,若非真正惊才绝艳,天资无双者,根本不可能在这段岁月中勘破神道之秘,真正做到出圣入神。可若做不到,寿元大限一到后,又当如何?”
老儒生看向衍圣公和李太白,神色诡异的反问出声。“寻到不死药,亦或者自斩一刀?”
李太白沉声开口,脸色无比肃然。老儒生轻轻点头,似是有些感慨道:“只可惜不死药何等稀有,稀有到几乎不存在,就算圣人都不可能轻易寻到。”
“那便唯有自斩一刀?”
衍圣公皱眉,有些迟疑道,“说起来自斩一刀也不亏吧?就像苍族苍澜,他从远古末年存活到当世,最起码苦熬了百万年岁月,还有其余三域圣人,也都凭借此法存活数十万年。虽说自斩一刀后会自巅峰跌落,变得束手束脚,但只要还活着,便有一丝希望勘破神道,若能在这期间真正做到出圣入神,那不是能够打破桎梏,重获新生?”
“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老儒生长叹摇头,神色愈发诡异道:“世人只知自斩一刀会跌落巅峰,却不知还有一个最大的弊端……便是这一刀虽说减缓了生机的流逝,但也同样斩断了自己的修行路,终其一生,也不可能出圣入神,一辈子都会被困在圣人一境,而且是那类束手束脚,最弱的圣人!”
“若非如此,悠悠百万年,那苍族苍澜,怎会始终无法踏上神道?一个能够成就圣人的存在,资质当真如此不堪吗?”
“大道何其公正,你想有得自然要有舍,自斩一刀,确实可以减缓生机流逝,苟延残喘许久,但也因此成为了这片天地的囚徒,永远无法突破圣人领域,如此活着……真的还有意义吗?”
老儒生声音不大,可落在衍圣公和李太白耳中却宛若天雷,振聋发聩,因为关于这等自斩一刀的秘闻,就连他们二人都不清楚,儒门典籍没有丝毫记载。不过细想之下二人也都释然,毕竟圣人何等超然与罕见,古往今来都只有数的过来那几人,儒门历史上更是从未出现过自斩一刀的圣人,至于当今世间那几位,或许至今都不知此法的弊端,亦或者已经觉察到一丝,但皆想要隐藏这个秘密,用以维持不朽之巅的威严。“自斩一刀,自绝修行大道,得不偿失。”
衍圣公和李太白低语,不过那老儒生却是讥讽一笑,“你们要知道,能够成就圣人果位的存在虽说天资超绝,但想要在十万年内窥见神道门槛,若没有天大的机缘,也绝不可能做到。到时候突破无望,寿元大限又在眼前,哪怕以圣人之道心,真的能够坦然面对死亡吗?到时候,世间又有几个圣人能够选择不苟延残喘的存活于世?”
“况且,就算窥见了神道门槛,也同样知晓了想要出圣入神究竟何等艰难,到那时候,就算有希望踏上神道的圣人,都不一定有胆魄迈出那一步,哪怕迈出那一步后能够成就半神,寿元增至百万年,也依旧罕有人敢赌。”
说到这里,老儒生脸上神色愈发诡异,“你们二人,可知这是为何?”
衍圣公和李太白心神骇然,满头冷汗,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因为迈出那一步后……便等于踏上了一条不归路!必须要在百万年之内,从半神领域真正做到出圣入神,若是无法做到,大限一至便唯有陨落一途。”
老儒生叹息,复杂的神色中竟有些无奈和苦涩,“因为只要踏入半神领域后,便无法再自斩一刀,不再有苟延残喘这个选项!”
“自斩一刀,成为天地囚徒,乃是圣人一境的专属,半神、神祗,甚至传说中的仙,都做不到这一点。”
“天地大道,何其公正,何其残酷!”
“不归路,断头路,踏上之后若不能抵达彼岸,便唯有身死道消一途。”
“百万年岁月听起来很长是不是?窥见神道领域后,你们是不是觉得涉足其上不过是时间问题?错了,全然错了!老朽成就半神至今七十余万载,神道领域的风光早就近在眼前,却始终无法登堂入室,甚至根本不得其法,别说剩下那三十万载,就算再给老朽百万年,都不敢说一定能够做到出圣入神。”
“这一步,何其难呐……”……老儒生自嘲连连,目中涌现出不知是后悔还是苦涩的情绪,这让衍圣公和李太白都感到头皮发麻,有些毛骨悚然。亚圣天资如何?儒门古往今来,无数前贤大能,其绝对能够排进前五!但就是这等惊才绝艳,震古烁今的无上存在,耗时整整七十万年,依旧被卡在神道领域的门槛之外。这一步,简直就是天埑鸿沟,让衍圣公和李太白都不敢深想其中浩瀚与深邃。而最让二人头皮发麻的是,在踏入半神领域前,修者还有自斩一刀的选择。若没有这个选择,那些踏入半神领域的强者哪怕看不到希望,也不至于滋生后悔这类最无用的情绪,干扰本就摇摇欲坠的道心;还有那些明明曾窥见神道,又最终退缩,选择自斩一刀的存在,终其一生又该何等的后悔与不甘?这些人心底深处会有多少次发问,若当时没有选择自斩,会不会如今已是另外一片天地?这一刻,衍圣公和李太白忽然有些明白,儒门历史上那几位圣人之所以没有讲述记载这些隐秘,实在是因为这个选择太过拷问修者道心。对于修者来说,这类道心拷问宜迟不宜早,而且是越迟越好,唯有事到临头,才是自己本心的抉择,也只有这样,不管选择之后将来的结果如何,自身心底的后悔与不甘,才会降到最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