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大概是上午九点半，饭馆还没有开张。饭馆进来两个流里流气的年轻人，一个长着大龅牙的，嘴伸到外面好远的小伙子，另外一个是一个塌鼻梁小眼睛的家伙。两个人摇晃着肩膀进来，流里流气的，一看，就不像是正经人。他们也不像是要吃饭的样子，张小雪问他们，有什么事，两个人色迷迷地看着张小雪，张口就让她交钱。张小雪问他们交什么钱，他们说是保护费。并说，在三家店镇上所有的门市房，全部都得交保护费。张小雪问，“保护费是做什么的啊？”
“就是保护你们正常做生意，没有人过来捣乱。”
“该交的钱，我们都交过了，我找出来给你们看看。”
张小雪一边给他们说话，一边到吧台上找收据给他们看，“没有听说还有这个保护费啊？”
大龅牙不让张小雪找那些收据。他说：“你不用找那些东西，我们不看。”
张小雪接着问：“你们也有文件吗？”
塌鼻梁笑了，“我们没有文件。”
张小雪又问：“你们有收据吗？”
大龅牙有点不耐烦：“我们什么都没有，你交钱就行。”
张小雪继续问：“交给你们这个钱，起什么作用呢？”
塌鼻梁也不高兴了，他大声说：“交了保护费，就没有人过来捣乱。”
张小雪想了想，小雪饭馆开了两三个月，好像还没有人过来捣过乱。张小雪问，“如果不交呢？”
大龅牙气哼哼地说：“如果不交，也行。有人过来捣乱，我们不管。”
张小雪知道自己是外地人，他们过来欺负你，自己也不敢怎么样。所以，不能得罪他们这些地头蛇。但她还是不想交这个钱，她笑眯眯地对这两个人说，“我们商量一下，再给你们回话，好不好？”
大龅牙看着貌美如花的张小雪面孔上堆满了笑容，心里恨不得扑上去亲一口，他很爽快地说，“好吧，我们明天再过来！”
然后大摇大摆地走了。陈豪杰和张小雪以前在省城高级人民法院的饭店里上班，张小雪还在荒古县的春风饭馆当一年多的服务员和领班，他们都没有听说过保护费的事情。也不知道开店要交什么保护费。他们不知道的是，在省城，没有人敢收高级人民法院饭店的保护费。在荒古县的春风饭馆，大头的爹是村支书，实际上就是地头蛇，也没有人敢去收他们饭馆的保护费。张小雪和陈豪杰他们商量一下，决定不交这个钱。第二天上午，大龅牙和塌鼻梁如期而至。当听到张小雪说，他们先不交这个钱的时候，两个家伙，非常生气，气呼呼地走掉。中午，就有两个小伙过来吃饭，在菜里吃出来一只苍蝇。他们大吵大闹，要求小雪饭馆赔钱。好几桌客人因此而走掉。还有一辆长途公共汽车停在了小雪饭馆门口，车上的旅客都下来了，看到小伙说菜里有苍蝇，乘客要求司机开车走掉，换一家饭店。过了两天，三个小伙，在豆芽菜里吃出来一撮毛发。又是一通大吵大闹，要求小雪饭馆赔钱。又过了几天，两伙人到饭馆吃饭，不知道因为什么，打了起来。饭馆的盘子碗和茶杯，桌子椅子都被损坏了好多。两帮子打架的，打完就跑了，没有人赔偿他们损失。这些，找事的，闹事的越来越多。每逢有闹事的，当天的营业额都会受到影响。平时，每天的营业额都在五六十块钱，闹事的那几天，都在三十多块钱。平均每天损失三十多块钱的收入。开始，张小雪和陈豪杰并没有太在意，没有意识到这里面有什么猫儿腻。后来，突然意识到，可能是因为没有交保护费的事情。可是，又不知道找谁，协商保护费的事情。接下来，又有两个人过来吃饭，点了好些菜。吃完了饭，说是没有钱付账。还大吵大闹，说陈豪杰他们是恶霸地主，剥削老百姓。实在没有办法，看来，不交保护费，这饭馆的生意，是没有办法做下去的。最后，陈豪杰把那两个吃霸王餐的人留下，问他们，怎么交保护费。第二天，大龅牙和塌鼻梁过来，要他们每个月交三十块钱的保护费，从这个月开始，接受他们的保护。如果再有人过来捣乱，告诉他们就行。张小雪想想，这些家伙不像工商、税务、消防、卫生防疫等有关部门追溯以前的，只是从现在开始往后收取。保护费交过以后，真的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什么意外。张小雪和陈豪杰这才明白，原来那些闹事的，吃霸王餐的，都是这些收保护费的家伙派过来的。小雪饭馆的生意越来越好，开这个饭馆，这几个月，张小雪和陈豪杰赚了不少钱。春节前，他们两个决定，给自己放几天假，出去转一转，用一句时髦的话说，出去旅游旅游。春节过年，都要放假的。如果春节期间，他们还在这里不走的话，会让人怀疑他们的身份。害怕被警察看见，大城市不能去，到附近的一些小县城总是还是可以的。春节期间，警察蜀黍也要放假了吧？张小雪和陈豪杰去了附近的一个县城，虽然他们手里有了钱，他们还是舍不得住宾馆，当然，宾馆里会有警察查夜的。张小雪在上海住过三星级宾馆，当然知道宾馆和旅社的巨大差别。只是，春节期间，那些小旅馆都关门停业，整个县城，只有一个县委招待所还在营业。而且，大街上的饭店饭馆也都关门，门口上的告示上，写着的基本上都是在初八以后开始营业，还有个别的开门营业在正月十六。张小雪和陈豪杰觉得，如果在这里过年，他们两个外地人就会鹤立鸡群，很快就会让人看出来，他们就会想，这两个年轻人为什么不回家过年？不会是逃犯吧？同时，在这里过年，恐怕连吃饭都有问题。无奈，他们决定，继续到大城市去吧。所以，最后他们两个决定，去兰州过年。去兰州的火车出乎预料的空旷，春节期间，人们是从大城市回家的，所以，从大城市往外走，人潮涌动。往大城市去的，却寥寥无几。春节过后，情况就反过来了。在兰州，也有很多宾馆旅店关门，但不关门的更多。张小雪和陈豪杰找到一家干干净净的旅店，住了下来。除了吃饭，他们基本上都是呆在旅店里。在街上晃悠，风险太大。他们记着自己的身份呢，逃犯！本来房间里没有电视，那个五十多岁的胖老板知道他们在这里过年，就搬到他们房间一台黑白电视机，他们两个都是第一次看中央电视台的春节联欢晚会。这几天，他俩就整天在房间里看电视，有时候，胖老板还给他们两个弄饭。让他们俩很是感动。春节后的初十，张小雪和陈豪杰回到三家店镇，继续他们生意红火的小雪饭馆。小雪饭馆的生意一如既往的兴隆。就在他们想再招聘一个服务员的时候，收保护费的大龅牙和塌鼻梁过来，说有人想要他们的饭馆。陈豪杰和张小雪当然不愿意转让饭馆，这就是一棵摇钱树啊！他们怎么能拱手相让？可是，大龅牙和塌鼻梁他们说，对方要求他们必须转让，不转让不行。陈豪杰问他们，为什么这样。大龅牙说，三家店镇几家开饭馆的人，说小雪饭馆抢走了他们的生意。大家联合起来，让陈豪杰和张小雪他们转让饭馆并离开三家店。实际上，小雪饭馆根本就没有抢这些饭店和小吃部的生意。因为小雪饭馆的顾客都是过路的客人。以前，小雪饭馆没有开张的时候，这些过路的客人也不在三家店吃饭。陈豪杰和张小雪他们知道，这只是一个借口，而且，究竟是不是那些饭店的老板干的这件事也不好说。当然，由于小雪饭馆生意太好，同行羡慕嫉妒他们，也是可以理解的。陈豪杰和张小雪他们当然不干。好容易开起来的饭馆，又这么挣钱，他们怎么会转让出去？好不容易他们找到的落脚点，他们怎么能够轻易放弃？陈豪杰和张小雪不愿意转让饭馆，更不愿意离开三家店。又有人在菜里吃出来苍蝇。又有人在饭菜里吃出来毛发。又有人过来吃霸王餐。又有人过来找事，打架。陈豪杰和张小雪非常生气。但越是这样，他们越不转让饭馆。陈豪杰找到大龅牙和塌鼻梁，给他们说情况。大龅牙苦笑着说，他们也没有办法。从明天开始，不再收小雪饭馆的保护费。一天晚上，大概是夜里十一点，哗啦啦地一阵响，刚刚躺下的小两口，吓得哆哆嗦嗦。陈豪杰赶紧起来，他们饭馆的玻璃窗被砸烂，外面，没有人。砸玻璃的人，早已经逃之夭夭。后来，张小雪和陈豪杰他们退让了。如果不答应他们的条件，是不能正常做生意的。看来，他们在这里没有办法再干下去。张小雪和陈豪杰他们两个外地人，是根本就没有办法和地头蛇抗争的，最后不得不同意转让饭馆。张小雪和陈豪杰他们两个被迫离开了三家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