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这天。天还没亮，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接连着响个不停。过大年的人们有的已吃过早饭，有的可能还在进行当中。通往黎昌阁的水泥路上，一辆“奔驰”由北向南驶去。两旁的路灯仍发着灰红柔和的光。“奔驰”来到最南头减了速，在“丁”字路口调了头向着回去的方向，停在了施志安的院门前。借着路灯的光线我们看清了下车司机的面孔，三十左右岁、稳重、文雅,他就是施志安地新换小车司机周强。周强并没有敲门,而是从腰里掏出钥匙插入锁孔,打开了院门。院里,大红灯笼、彩灯、闪光灯、五光十色,晖然一体,就连那棵很大的桂花树上也披上了彩灯,呈现出一幅欢庆、吉祥、快乐的节日气氛,。房门是虚掩着的,周强拉开,进屋。屋里仍是张灯结彩，金碧辉煌,光彩夺目,好一幅现代贵族生活的一个缩影。沙发上坐着七十多岁的施母,见门开,目光移向来人。周强来至施母跟前喊了声：“奶奶———我给您拜年。”

说着话真的跪下磕头。施母忙起身扶人,站起的速度很慢,嘴里说：“起来起来,不磕头。坐,坐,坐吧。”

周强刚坐下。施母又问：“你吃饭了吗？”

周强坐在那一边点头一边回答说：“吃过了奶奶。”

里间的施志安夫妇可能听到了外间的声音,一前一后的走了出来。周强迅速站起走至施志安跟前笑着说：“施董,我给您———”施志安明白周强的意思,忙说：“坐吧,坐吧。”

周强转身对周玉芬说：“周姨我给您拜个年。”

说着话腿就下跪，被周玉芬迅速拉住胳膊说：“哎———别见外，别见外，拜什么年都是自己一家人。”

施志安坐下,周玉芬的目光移向他说：“今天还出去？”

“出去,今天的事比以往都多。”

目光移向周玉芬又接着说：“等会,这院子里有几位上年纪的人,你过去说说话,顺便那几位退休地也去去。”

周玉芬点点头回答说：“我知道。”

施志安望了一下壁上的钟：“那我们走。”

周强很迅速地站起身,走至里间通道的门后,把挂在衣架上施志安的风衣取下搭在自已胳膊上,忙去开门,施志安随周强出屋。到了门外,周强把风衣披在施志安的肩上,周玉芬把他们送至大门外,看着丈夫钻进汽车，然后又摆了摆手，“奔驰”起了步，她才将院门关上。车里是很暧和的，施志安把风衣放在前面的位子上，自己坐在后排。还没出黎昌阁的大院，施志安的手机响了，是秘书小王打的，施志安打开盖放在耳边，里面传出：“施董———给您拜年了！”

施志安也客套起来：“过年好！过年好！”

然后手机又传出：“施懂———我们这就去吗？”

施志安用安排口气说：“你就别去了，在家好好休息一天，好———就这样。”

“奔驰”出了黎昌阁大院的门，向右一拐，渐渐隐去。天比刚才又亮了点，远处的鞭炮声仍噼里啪啦作响。傅洼矿大门口，自动伸缩大门关着。“奔驰”车来到门前按了两声喇叭，伸缩门从中间裂开分向两边，“奔驰”进入。“奔驰”车停在办公楼东边的区队楼门前，施志安下了车穿着风衣径直来到二楼调度室。这是一座现代化的调度室，也是傅洼矿的神经枢纽，井下各转载点、主副井车房、提升系统、井下仓、地面仓等重要部位都能在荧屏上清晰可见。左边的大屏幕上，字幕始终出现着各区队的生产情况。调度台边坐着两个人正在值班，不时的接接电话，作着记录。施志安的拉门声惊动了两位值班人员，两人同时扭脸，其中一位没认得，另一位忙站起身很是恭敬地说：“辛苦啦施董，欢迎您指导工作。”

施志安忙伸出手边和同志们握手边说：“同志们辛苦，同志们辛苦，祝新年快乐！”

另一位调度值班员一听是施董，忙站起身和施董握手，并把椅子拉给了施志安说：“您坐施董。”

施志安笑着说：“不坐了，你们还没吃饭吧？”

另一位值班员望了一下时英钟说：“还没，等一会下了班再吃。”

两位值班员都没坐下。“今天矿领导谁值班。”

施志安又问。里面的一位值班人员回答说：“田矿长。”

一边说一边按跟前的电话。电话只响一声里面就传出：“喂———”“我调度台，田矿长，施董已过来了。”

声音不是太大，那位值班员说罢就将电话挂了。另位值班员硬是把椅子让给施志安，施志安见都站着，闲置椅子也没人坐，很不自然，就伸手拉了一下椅子说：“坐，都坐。”

刚坐定，调度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田矿长和副书记一同进了过来，施志安忙站起一—和他们握手，并问好他们：“辛苦啦，！辛苦啦！”

里面的一位值班员又拉把椅子给田矿长，田矿说：“不用啦，我陪施董看看。”

职工食堂。装饰得非常华丽、漂亮的职工食堂，好像也披上了节日的盛装，里面灯火辉煌.不锈钢桌子，塑钢椅子摆放得井井有条。吃饭的人比平时少，稀稀的，但都很高兴。钢化玻璃窗口里，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菜，很干净、卫生，穿着白大褂、头戴卫生帽的服务人员正忙碌着，热腾腾香喷喷的饺子还冒着烟。透明塑料白垂帘子被拉开，进来的是施志安，田矿长和副书记一左一右陪同。施志安走至食客面前，问长问短，祝他们新年快乐。来到服务窗口，问好职工们：“大家辛苦，新年快乐！”

服务人员得知施董，很感动。食客们知道是施董后，大都站起身，投去敬佩的目光。……通向副井二楼的过道里，站在井口北边的施志安及陪同人员与升井的工人一一握手，并亲切地问候他们：“辛苦啦，祝新年愉快。”

等。每当施志安面对那些灰身黑脸的上井工人们、握住他们脏兮兮的黑手时，那些人心里就有些激动，发自肺腑的道声：“领导辛苦。”

一楼副井口南头，已聚集了好多的下井工人排着长队，他们脖子上围着毛巾，腰带间系着矿灯和自救器，把守人员维持着秩序，不让拥挤。施志安和陪同人员来到这里，这时我们才发现有位衣着下井装的同志，挥着手对大家大声说：“同志们静一下！同志们静一下！咱们的领导过来啦！”

人越来越多，可能下井的工人大都集中到了这一块。施志安站在人群面前，发表了简短的讲话：“职工兄弟们，大家新年好！在这里首先让我给大家拜个年！祝大家阖家欢乐、万事如意！”

一阵雷呜般的掌声。从对面的高处有闪光灯在闪烁，我们才发现有人在拍照。“大家能在一年一度的大年之际，舍弃家庭、舍弃父母、舍弃妻儿、舍弃最亲爱的人，来这里坚守一线，我谨代表江洋集团的领导，对大家表示最崇高的敬意……”又是一阵雷呜般的掌声。“大家无论在哪个岗位，要时刻牢记安全二字，只有安全生产，才是我们家庭的美满，才是我们江洋人的真正幸福体现，谢谢大家！”

又是一阵疯狂的掌声。人们情绪有些激动，争着抢着与领导握手。很多人进入罐笼，拉好保险帘，挂好保险链，红灯亮开始运行。洗澡塘里。众多的男人赤裸着身子在清澈见底的水里泡澡，灰身子的人面朝着墙在淋浴下冲洗，坐在池壁边擦着身子的几个人在议论：男甲：“施董每年这个时侯都过来问好大家。”

男乙：“这是其他领导所不能及的，你看———今天连个随同人员都没带，要不是田矿长值班，说不定就他一个人呢？”

男丙：“我一看到他握着我这又脏又黑的手，问长问短，就想掉泪，你说一夜累得，这个时候有他这几句话也就不累了。”

男丁：“施董也下过井呢？他懂得矿工的生活，知道矿工的辛苦。”

男甲：“有这样的领导掌舵，累死也高兴。”

……工业广场上，施董、田矿长等朝着洗煤厂走去。……这一天，施志安董事长比任何一天都忙，一上午，他除了两个矿、两个洗煤厂外、还有几个节间不能没值班人的地方，全跑了一遍，直到中午一点多，才回到黎昌阁的家吃午饭。饭罢，他碗一推，周玉芬忙问：“下午还出去？”

他点着头说：“还得出去……”整个集团，春节期间就没几个下属单位有假期的，就是有也就是从年三十到初六、七这七八天的时间，中间还带有周六、周日两天。其他生产单位和生产相关的单位，一天没有，全部正常运行。平时的队长、书记是可以轮流值班，一夜里在矿上，可这个非常时期，谁也没离开矿半步，生怕领导突然来查见不到自己，年后的中层干部调整，怕自己受影响、靠边站……时枫这两天和其他中层干部人员一样，死守队部。只不过年三十的四点班和初一零点、八点班，他在班前会上只说些客气话，没半点催促生产的意思。他心里清楚，过大年这传统节日，人家远隔千里、千山万水都奔回来一家人吃顿团圆饭，喝盅交心酒。这能来上班、下井的职工，就蛮不错了。至于下去进多少道、干多少活，就由他们吧？真正的促生产也得等这三四个小班过后。可他心里也清楚这庞大的矿井，排水系统、通风系统、供电系统等等，是绝对不能停的，必须运行；运行就必须下人，必须有人操作人员岗位工作作。因此他班前会只着重强调安全，保证自己这块不出任何事情……虽说这几天领导们不再口头上催促生产，但他们的实际用意还是想多生产、保生产，老早就制定出春节保勤文件、保勤措施。从年二十八到初七这十天间，所生产的进尺、生产的原煤等，按平时的百分之二百结算，工人们双倍工资；年三十、初一、初二这三天九个小班，只要出勤，井上人员五十块钱、井下人员八十块钱的餐票补助，可在食堂、矿超市兑换任何东西。这样的物质刺激，别说工人，就连那些中层干部没特殊的情况，也懒得回去。大年初一头一天，过罢初二过初三，还没到初三，井下的生产就一切正常了。……傅洼矿区队会议室。下午四点半的班前会。室内（这是一个两间一口的房子），锦旗、奖状、匾额几乎挂满了墙壁，进门的地方是一溜桌子，上面盖层红平绒布，桌子的里边是溜塑钢椅子，这是领导开会坐的。桌子的外边，全是塑钢椅子，好多排面向着桌子。里面正在开着会。和时枫并排坐的有欧阳红锐，还有施天一和一个副队长。时枫面向职工：“今天是二十五号的最后一个小班，，大家不要以为完成任务了，就可以轻松轻松，咱们要拿台阶奖，要想达到国家甲级队的水平，就必须奔它的超产超价……”班前会散罢，有的人员离去，有地来到对面的一间办公室，站在刚才坐在前面的一位副队长跟前，等待他开炸药票……屋里只剩下时枫和欧阳红锐，那副队长欲走被时枫喊住，他对他说：“明天的班前会你开，我和欧阳书记都得参加局里的表先会，晚上我再过来；你要把工作安排好、安排到实处，听到吗？必须强调的是安全。”

那副队长点点头。……岳原市明光大道东段的路南，伸缩门里面的楼顶上，耸立着七个镀金大字：江洋集团矿工俱乐部。大门向里的道路两边，各升空六个大气球，球的下边各系着大幅标语。俱乐部的入口上端，红布横幅白字：热烈庆祝江洋集团首届三次暨江洋煤电公司首届二次“双代会”隆重召开。里面的讲台上正在颁奖，时枫与其其他志一样披红戴花。颁奖过罢，获奖先进回到了座位。坐在讲台的主持人通过麦格风向大会宣布：“以上我们对上年度的局先进、局劳模进行了表彰。下面大会进行第四项，由施志安董事长作重点工作部部署”一阵雷鸣般的掌声过后。讲台上，施志安精神焕发，激昂亢奋：“各位代表，同志们，今年有几项特别重要的事情需要我们去实施，也是大家比较关注的事情：那就是一、江洋煤电股份上市情况。二、对岳原电厂、铝厂的收编。三、我们请清华大学的专家、教授论证两年多的江洋工业园决定上马。四、人事制度的改革。就上述四事，我想和同志们具体谈谈……”又是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周玉芬和夏芳娘俩都在一个单位，上班的地方距家很近，中午做饭和晚上做饭，基本上娘俩都要早回来一个，提前也就半个多小时，周玉芬是领导，这样的事情谁也不敢说，不敢提，哪有不聪明的人呢？干脆就不说不提。夏芳的肚子一天天渐鼓，她自己觉得倒无所谓，结过婚的年轻人吗？怀孕生孩子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周玉芬则不这样想，她总是安排夏芳：“褂子穿胖、穿大些，遮盖着点。”

夏芳不解地抬头问妈：“为啥呀？”

周玉芬笑了：“咱这单位上不是太过问，这社会上呀，现在计划生育工作特别紧，你要到时生个女孩，当然，咱都喜欢，可还得想着再要呀？反正这施家得要个男丁。到时候万一是个女孩，咱是瞒着养还是是明着养？都得想办法，我觉着还是知道点点，能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个人知道。”

夏芳点点头后，又仰头问婆婆：“妈，您想退休的事批下来吗？”

周玉芬笑笑说：“想让妈给你在家带孩子？”

夏芳也笑了：“您想哪去了？是想让您早享两年福。”

周玉芬笑着点头：“知道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