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心里那关还未过去,他也不好去叨扰那以收徒名义救他出苦海的女子,遂借故在那借阅书籍的问书堂待了很久,啃那生涩难解的符禄杂籍。待到自愿从成堆的古籍中抬起头时,荼白心底最后一点躁动的小心思也歇了。只因那师门中人各个不是善茬,喊出去的名号也一个赛一个的响亮。就妄生那本不知从哪个角落疙瘩里翻出来借与他的落灰古籍所述,是从天地初分,到各部征战,民不聊生,再到分做六界,而后才有了从各族愿力中,先后诞生的人皇、魔尊、妖神、天帝,外加盘古开天地后,便生于天地间的天道、天元道祖以及掌生死轮回的酆都大帝,自此,六界便由这七位所主宰。而他的师傅,便是那传言中可与天道并肩的天元道祖,后来便随了神域名号,从此唤做伏霜境主。她对门下弟子管教不严,多数是学成之后便放出去,自行历练感悟,并且从不给予半分额外的帮助,因而那些师兄师姐所习功法,多数都是独一无二的自创体系,那响当当的名号都是他们不曾借助外力,靠了自己一步一脚印,踩着尸山血海杀出来的。书中几乎是将从开天辟地,到今时今日的所有能人义士、正野史料,都记载了下来,性格、忌讳、家世、相貌特征、所习功法,甚至家族的血脉传承,嫡庶分支的安家之所都查的透彻,而今,这书上又在他眼皮子底下,无风自动,一笔一画,写下了”荼白“二字。直至那时,他才如梦惊醒,自己到底是误打误撞来到了怎样的一个地方。他心中思虑诸多,茫然行步,直至一棵参天的古树前。那是一棵粗壮的紫藤树。彼时,祁听只着一件寝衣,端坐于树下的木屋中。身边只有个安安静静地侯在近旁的妄生,与她一道批着那快要砌出座山来的奏折。这一大家子人,他们并肩行过亘古的时代,看过沧海桑田的变迁,见过人世无常,早便过了横冲直撞的年纪,什么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凡人修仙,那漫长的五百载怕是根本无法在他们心里激起波澜。可只要能变强,不再任人宰割,谁在乎寿命是否短暂、漫长?国仇家恨,那是在活着的前提下,才能办得到的事。荼白瞄了一眼,眼下乌青逐日浓郁的妄生,顶着他似要吃人的目光,捧了茶,跪下去,向那端坐顶点,睥睨着这天下的女子双手奉上了拜师茶。那日夜里,祁听仔细问了荼白的意愿。此事关乎他未来的走向,难免有些无法抉择,可目前的他无法做到同时兼顾两种心法的修习,深思熟虑过后,一一排除,最后择了法修。“法修擅布阵,寻常时候都是专精阵法,善用五行,是以,施术者本身是最为薄弱的,万不能叫人近了身,最好不要将凡间时候的身法落下了,如有需要,也可来找我。“祁听没有过多干扰,顺了他的意。话落,目光触及天边那抹若隐若现的鱼肚白,忽而想起眼前的少年,连辟谷都不曾触及,万不能学着自己这不眠不休的紊乱作息。届时万一不到筑基便遭不住早早去了,那还不如将人留在角斗场的好,便停笔叫了妄生与他一同回了起居处。妄生将他送至门口,便往另一处去了,荼白好奇心起,问了一句。“...去算账,整个神域的开销盈利都归我管,偏生那些个小兔崽子就学不会安分”妄生梗了一下,拿出一盘白玉算珠做了做样子,夜色下,眼底的乌青给他添了几分阴森的味道。“别盯着我了,回房歇息去,熬这么晚,身体会受不住的......黑眼圈不是累的,昨儿被大师兄拉去做苦力,炸了炉丹......”他原是觉着面子上过不去,想遮掩一二,又想到自己原本就不是丹修,索性承认了,哀怨至极。荼白一时间察觉好像控制不住嘴角,又感到多少有些不太礼貌,便憋了笑,将目光移开。进屋后,照着书施了个洗尘诀,而后便学着上回祁听手把手引着时的模样,化灵气为己用。今日既已定了仙途,便不能将先前的累积荒废了去,否则对不起那枚将他经脉重筑,直接从引气入体拉至筑基的仙药。荼白作为受益者,可以感受到,其中蕴含的能量,磅礴,源源不断,绝不仅仅是这种程度,他那师尊该是怕他前期太顺,以致道心不稳,有意压了药性。可就这是这点被压了几乎七成药性的效果,亦是那寻常人等,穷极一生也难得跨越的鸿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