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1赵德贵醒了，是被人群的噪声吵醒的，他想睁开眼睛去看，明晃晃的阳光刺的他睁不开眼睛，他揉了揉眼，等视野恢复后看到他周围站着一群人，都在盯着他看，有的人穿着红色的衣服，有的人穿着黄色的衣服，还有的人穿着黑色的衣服，穿着各色衣服的人把目光都汇聚到他杂乱的须发上，黝黑憔悴的脸上，破烂的行李上，开口的鞋子上，沾满血开裂的手上…有胡须的人，没胡须的人，白皙的人，黝黑的人，提着包的人，空着手的人，穿着皮鞋的人，没穿皮鞋的人，都用着他们的大眼睛他们的小眼睛看着；用他们的手指指着这个依偎路灯下睡觉的可怜人。人群早早的议论了起来：他是从哪里跑出来的？病毒就是被这样的人传播的，离他远点；快报警，看着像是从哪个监狱里跑出来的逃犯；肯定是个要饭的，现在疫情要不到饭了，就跑了出来，有手有脚的，真是作孽；你看见他手上的血没有？说不定…赵德贵看着眼前的这群人，有人在说话，有人正举着手机拍他，有人在打电话…就是没有人伸手拉他一把。他的腿酸痛的厉害站起来很费力，赵德贵还是扶着路灯杆慢慢站了起来，站在前面那几个正蹲着用手机拍他的人看起来害怕极了，手脚并用的后退着，一眨眼的功夫，人群就扩散成一个以他为圆心的大圈，捂着脸上的口罩惊恐的看着他。赵德贵想向他们问问路，刚上前了一步，他面前的人厌恶的往后退了一步。赵德贵明白了他们的意思，也不再管他们，拎着自己的包自顾自的向先前走去。几个人看他走了，相互议论着，“就说他心里有鬼，要不然他现在跑什么？”

说完一个人神气的朝赵德贵的背影大喊：“你站住，你跑什么？我们已经报了警。”

赵德贵听到转过了身，冲着喊话的那人说：“我没有跑，我的女儿生病了，我只是去看她，你为什么要报警？”

“警察快来了，有什么你跟警察说吧。”

那人又继续冲他喊道。“我不需要找警察，我也没什么好跟他们说的，车子坐了三天又走了一夜才到了这里，一路都没有找警察，现在快到了，就更不用麻烦警察了。”

那群有胡须的人，没胡须的人，白皙的人，黝黑的人，提着包的人，空着手的人，穿着皮鞋的人，没穿皮鞋的人都不说话了，也不再阻拦，看着赵德贵一步一步的走远了。警车鸣叫着驶来了，人群整齐划一动作迅速的一下散去，只剩下赵德贵冷清地跛脚走在路上。有人打电话报警，听说幸福大道上有一个危险的歹徒，一个电话说幸福大道上有一个蓄意传播病毒的人，一个电话说幸福大道有疑似逃犯的人。赵德贵被真枪实弹的警察反手扣压到了警车上，赵德贵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抓，警察疑惑，为什么是抓这样一个毫不反抗？浑身孱弱的老头。赵德贵坐上了警车，他听从着指挥。可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坐上这个车，也不知道是去哪，只感觉到了手腕传来金属冰凉的触感，他向车里一个抱着枪的年轻警察说：“警察同志，这是去哪儿？我要去汉康，我女儿在那边生病了，我要去看她，其他的地方我不去。”

没有人回答他。赵德贵的希望再一次破灭了，他木讷的打量着车内，铁皮围成的小空间挡住了外面的天寒地冻，一时间铺天盖地的疲惫感向他席卷而来，他太累了，没人理他，赵德贵倚着座椅睡去了。不知道过了多久，赵德贵又被人叫醒了，他破天荒的不愿意从睡梦中醒来，因为他好像做了个梦，幸福的感觉。赵德贵被带到了一间屋子里，一番询问下来，众人都惊了，面对着面前这个连普通话都不会讲的异地人，他们又一次核对了他的身份信息，才知道错抓了眼前这个可怜的人。记者和胆大的网红们早听到了消息，蜂拥而至，可当他们真的见到赵德贵时，都觉得失望，因为他们失去了一个新闻热点，眼前这个可怜的沧桑老人不是能与上述罪名搭上边的人。赵德贵在派出所呆了半日，眼前的各种场景变动让他感到束手无策，像做梦一样不真实。赵德贵被安排吃饱喝足又睡了一觉，在媒体人的众目睽睽之下，他穿上了新衣新鞋，外地人又露宿街头，领导作出决定，送赵德贵返乡。直到坐上了警车，车子开动，赵德贵怯怯的问：“我们这是去哪？是去汉康吗？”

“送你回家，这车不比那些私家车，跑长途你不好受，我们也不好受，多担待。”

。坐在副驾驶上的年轻民警懒懒的应道。车里的暖气开的很足，赵德贵此时的心情却如同跌入了冰窖。赵德贵对穿着制服的公职人员一向很是敬畏，他又问道：“你们能把我送进汉康吗？我要去哪里。”

“开的是公车，上级安排的送您回去。”

开车的人答道。赵德贵听后急切道：“警察同志，你们搞错了，我闺女生病了，我要去看她，这些在你们问我话时，我都说过。”

坐在副驾驶的人不耐烦的说道：“大叔，领导开会决定把你送回家。”

赵德贵继续说道：“那我找你们领导，我不回去。我好不容易才到了汉康。怎么能说回就回呢？我要找你们领导。”

说着，赵德贵想伸手去拉车门。两个人忙制止了他。两人只是想赶快送了这倒霉的老头，开车送人是个苦差事。远不如办公室坐着来的舒服。见老头越反抗越激动。开车的人拿出威严说。“你好好的坐着，我们这是执行公务，公安局办事儿呢，请你配合。”

“我不配合，我又没犯什么事，就算你们是公安局的，也不能随便押人。”

见赵德贵，越说越激动，坐在副驾驶的人说道：“大叔你别为难我们，把你送回是我们领导的决定，我们只是服从命令办事完成任务。”

“这是你们领导的命令？”

赵德贵迟疑的问道。看着坐在副驾驶上的人冲他点了头，赵德贵没了言语。前面的两人也疑惑，怎么说完这句老头就消停了？过了一会赵德贵才又缓缓开口说道：“我女儿在你们市医院工作，也经常被领导安排任务，我女儿把他领导安排的任务做得很好。她的领导很看重她，不断给她提拔照顾。既然是你们领导安排给你们的任务，那就把我送回去。”

又过了一会，赵德贵像是自言自语般惋惜的说道：“怎么就非回去不可呢？好不容易到了这儿，这可叫我怎么办。”

车子还在向与他来时相反的方向行驶着，车内的温度令人昏昏欲睡。前面两人在驾驶室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谈到高兴处，笑声此起彼伏。车内的气氛好像轻松愉快，车窗外阳光正好，冬日里的暖阳挥洒着他白炽的光，公路上，树林里衬托出一片死气沉沉的惨白。赵德贵说不出他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只觉得他太累，他现在只想睡觉。赵德贵裹了下衣服，倚在了座椅上睡去了。车子一路绿灯，等赵德贵再醒来时，车子已经停在了一个服务区，一个民警看赵德贵醒来了，递给他一桶泡面“大叔先拿这个应付着吧。”

赵德贵接过泡面道：“小同志，这是到了哪里？”

“前面就是你们省的省会城市，您有印象吧？”

“呵呵，我这是又回来了。”

赵德贵接着摇了摇头道：“我没出过远门，第一次跑那么远，我坐汽车，汽车停了，赶到了高铁站，高铁也停了，又坐了两辆车，在公路上走了一夜，终于跟前了，你们又把我送回来了。”

两个民警听得震惊，一时间面面相觑。“你们把我放这吧，都送到了这里，回去能向领导交代。小同志，这一路上我配合你们。”

赵德贵一只手拿起泡面，一只手扶着车门下了车，等面泡好后，看两人还在等他。赵德贵继续说道：“你们就把我放到这吧，我绝对不上车，除非你们两个把我打倒绑上车，先说好，我可不会顾及你们，我在我们村里，力气是头号的大，村头的牛都抵不过我，”说完赵德贵开始大口吃东西。两位民警听完这番话，看着赵德贵一时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