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天，张谦的最后一天。白婷婷找不到他了。院里没有。张谦经常去打猎的地方也没有。白婷婷急了，她答应过张谦外婆肯定会心软的。“外婆，你不是常和我说善恶终有报，你发善心救了张谦，不也是会给我们积阴德吗？”

白素心心如止水，只有唇在动，“你就那么挂心于他？”

白婷婷没反驳，“我答应过他的。”

而且，他们也应该能算是朋友吧。对朋友这词，白婷婷是陌生的。她从有记忆起，就是这无边无际的森林，除了偶尔的下山采购，她根本没机会接触到外人。白素心眉心微拧，好在她的脸上早已布满了沟壑，别人也看不出来。“好吧，你去把人带来吧。”

“我找不到他了。”

白婷婷绝望说。白素心似是不甘心，“后山，断崖上。”

白婷婷心下欣喜，到了断崖，果然看到昏迷不醒的张谦。她把张谦拖了回来。用了不少力。手都破皮了。“在屋外等着。”

白素心说。“可是外婆。”

她不放心。白素心怒道：“再可是，你来救？”

白婷婷噤声了。屋内白素心在张谦的鼻腔放了鬼符草。“咳咳”张谦醒来时，冰冷的寒意，让他以为到了地狱。可看到白素心时，呼地笑起，“多谢白老太太。”

“别谢得太早，我救你可是有要求的。”

“您说，只要我能力范围内的，保证做到。”

张谦向来有恩必报。在白素心的脸上，总算有了点笑容，“不是什么难事，你把我那傻外孙女娶了就行。”

“不行。”

“不行。”

两个声音分别来自张谦和冲进来的白婷婷。原来，白婷婷一直在偷听。白素心瞪了外孙女一眼，“出去，离远点，不然人我可不救了。”

白婷婷不情不愿，关上门后，“可以了吗？”

“给老娘滚到断崖去！”

白素心一声怒吼，吓得白婷婷再不愿意，也得走了。“你看不上那傻妞？”

张谦摇头，这不是看不看得上的问题。“那是有心上人了？”

张谦想想，也不是。态度一直强硬的白素心忽然叹了一声，“其实老太婆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但你要知道救了你，我本来不多的时日就更少了，实在不放心哦。”

说到这时，白素心脸朝向窗外，她是凭着温度感受到窗的位置，“算了，眼都瞎了，还管那么多干啥。”

……张谦醒来时，右肩上冰凉凉的。等他看到地上已经不动的白素心时，心堕渊底。他怕了。这个情太大，他承受不起。而此时门外冲进一个身影。白婷婷走到外婆跟前，小心问了句：“外婆，我乖乖等在断崖好久，好久。”

黑子也跟了进来，甩着尾巴在白婷婷和白素心身边蹭啊蹭。在桌上有张纸，有写给白婷婷的，也有写给张谦的。纵使白家老太太生前再犟，在这张纸上有的，只是句句柔情与担忧。“老身此番去了，小儿莫挂，本是命数到了，不关他人。”

张谦读完最后一句，屏息静声等白婷婷哭完。世事无常，而唯一能确定的是终有一死。白素心如此，张谦身边的每个人也会如此。但他自己呢？是百年后泯灭，还是如青藤望木长存于世？张谦不知。白素心用自己最后的生命换来他的新生，张谦只知道这份生命更加沉重。安葬好白素心后，张谦问了白婷婷的打算。白婷婷立刻想到外婆说让张谦娶她的话，这不切实际，她对他，也没喜欢吧？白婷婷问自己。却没有答案。她感情知识单薄且弱。“我要当一个天师，比外婆年轻时还厉害的那种！”

从小，白婷婷听得最多的就是外婆年轻时的事迹。张谦缓缓点头，再抬头看这简陋的草屋，担忧说：“要不，你先和我回平安村吧？”

白婷婷没了唯一的亲人，让他一人在这深山老林里，张谦也不放心。白婷婷虽心怀大志，但眼下她连做天师最基本的开阴阳眼都做不到，和张谦回去时最好的选择。两人收拾一番后，白婷婷带上外婆存有的古籍和一些草药，其余的都不带了。这天夜里，张谦一夜无眠。他本还想问问白老太太有关上古时的传说，可没想到白老太太说的时日无多竟是那么快。打得他措手不及。天刚拂晓，张谦就起了。打盆冷水洗脸，低头却看到右手腕上有个红凸点，他用手戳戳，还会动！“白婷婷！”

张谦不懂这是什么，“我身体长虫了。”

同样一夜没睡的白婷婷闻讯赶来，看到张谦手腕上的红点时，脸上的表情比吃了屎还难看。她抬起自己的右手腕，果然也有一个。张谦又捏捏那红点点，不痛，但会动，有点痒。诡异的感觉遍布全身，“白婷婷，这到底是什么啊？”

“鸳鸯蛊。”

白婷婷无力说，“生不同时，死要同时的鸳鸯蛊。”

张谦明白了，感情昨天白老太太问他娶白婷婷时，根本不是询问，而是通知。“而且，你那个是子蛊，我的是母蛊。母蛊有难，子蛊必受诛连。”

“可解否？”

白婷婷摇头，“我不知道，外婆没教过我。”

也就是目前解不了。好在这蛊只是一种联系，张谦看白婷婷身强体壮的，不像是会早逝的，大不了研究个几十年，总有解开的那天。就算解不开，只要不让白婷婷死就行了吧。张谦这么想了，心情倒是平静下来。但又被白婷婷接下来的话给郁闷了。“不过，中了子蛊的人，只能和带有母蛊的交合。”

白婷婷顿了顿，“否则，会爆体而亡。”

交合是什么，张谦不会不懂。他一个而是出头的大好青年，虽说现在没有女朋友，但不代表没有那方面的需求啊！想到这，他不由打量起白婷婷。除了脸白点没人气，其他好像都能接受吧。被盯的白婷婷不开心了，“我可不喜欢你。”

“黑子，我们走。”

白婷婷出去叫黑子。找了一圈，院里没狗。张谦也帮忙找，最后在白素心的坟前找到了黑子。黑子匍匐在坟前，无声无息。白婷婷去抱狗，是冰的。瞬间，泪腺像溃堤的大坝。在大的坟头边上，又多座小的。白婷婷一连三叩首，张谦也跟着拜。救命之恩大于天，他应该的。这一番弄下来，到了晌午。等他们再下山时，已来不及到山下，只能找处平地搭帐篷住。“你搭帐篷的手法那么熟，是以前经常露宿吗？”

白婷婷知道张谦是当过兵的。张谦点头，“不过出任务时一般都没帐篷住，这技术，是随军时练出来的。”

帐篷搭好后，森林里手机也没信号，两人因前一夜均未睡，便早早睡去。在部队时，张谦已养出风吹则醒的敏锐。这天夜里也一样。能在深山老林里听到其他人的脚步声，张谦都不知该说是幸，还是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