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叱身后，四位活生生的人已经在顷刻之间化为四团模糊不清的虚幻光影，四道青色气流不断向青叱汇聚，将青叱包裹。而此时青叱的气息已经有了七阶水准。无数青色的细小鳞片从青叱的皮肤下生长而出，一开一合，将龙袍割成道道布条，瞳孔化为竖瞳，指甲变得修长而锋利。青叱身上，人的比例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龙的面貌，以及一股若有若无的古老威严。那威严之气，仿佛来自蛮荒岁月，人族尚未掌权乾坤，龙主身居高天，统御四方，巨大的龙首自九天探下，撕开云层，发出震海裂山的咆哮，将胆敢反抗的种族从大地上彻底抹去。莫名之处，楚天明他们听见了龙虚的声音，孙无疆三人自然也听到了。孙无疆眼中满是懊悔的神色，当初他们在龙禄的带领下离开城门之时，孙无疆便对其中矛盾处有所察觉。可惜孙无疆未曾深思。三人脸上都涌起一抹绝望之色。听见青叱的吩咐，龙虚微微一笑，连双眼都弯成了月牙形。“好嘞！”

而后，龙虚张开五指，对着楚天明遥遥一握。楚天明三人自然是紧张至极，毕竟，面对一位六阶加一位七阶的强势组合，他们如今可谓是深陷死地。龙虚将手腕微微一拧。下一瞬，负手而立、如同太古之人一般的青叱，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龙虚于空中呈抓握形态的五指，将青叱的脖子牢牢掐住，而后，一点一点地向上提起。楚天明三人呆呆的看着这一幕。瞬息之间，将一位七阶妖兽如同提鸡仔一般提到手中，这是何等恐怖的实力？就是绝阵宗主狭铭刀，都绝对办不到！青叱的目光从茫然、震惊、愤怒之间迅速变化，到最后唯有哀求之色。实际上，青叱在突然“被位移”的茫然之后，立刻就下定决心，要跑，跑得越远越好。但任由他万般手段，都挣不脱这个看似因为酒色过度而显得极为消瘦的公子哥的手掌。“龙……大哥……求求……你……”青叱的声音断断续续。龙虚脸上的笑意依旧不变。不知为何，龙虚竟然真的松开了手。青叱直挺挺的向下坠去。还不等青叱反应过来，一柄长矛凭空出现在龙虚身边，化为一道电光飞射，将青叱狠狠洞穿，钉在祭天台的最高处，将祭天台震出一道道粗大的蛛网裂隙。龙虚未曾去看被一枪钉穿的青叱，而是调转目光，锁定楚天明三人。三人并未多想，齐声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龙虚点点头，道：“离开吧，那两人，就当是赠品。”

高天之上，三人皆是御风而行，落在龙虚身后。一位黑发壮汉，一位持刀男子，一位相貌勉强称得上是清秀的白衣男子。都是熟人。楚天明眉头一挑，问道：“敢问前辈，‘赠品’是什么意思？”

“很难理解么？”

龙虚随意的道：“他们原本是要死的，但既然被你们藏起来到了我都找不到的地步，便让你们的计谋得逞，放过他们就是了。”

许画与武玉宇欲言又止。楚天明怒声道：“莫非前辈也要与那青叱做一样的勾当不成？！”

龙虚一下子笑了。“他师父当年收青叱为徒，是我当时影响了他师父的心神，他能有让小妖化形隐藏妖气的本事，自然是我提供秘法让他捡到，活祭一国的手段他自己不会，自然是我贴心送出的……”楚天明面色苍白。龙虚缓缓道：“懂了么？他青叱不过是颗棋子而已，我杀他与你们毫无关系。你应该庆幸你的战力在同龄人之中不错，否则你们三个与他的下场不会有分别。”

楚天明几乎暴怒到极致，额头青筋炸起。龙虚漫不经心的瞟了一眼楚天明，冷笑道：“怎么，是不是要心里骂一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然后转身走人，慢慢的把这事情忘了？最多在心里说两句我不能盲目送死，是因为我活下来能救更多人，然后觉得自己真了不起，可以比肩那些传说中的功德圣人？”

龙虚收起了笑容。龙虚抬手，一柄泛着青色光芒的利刃便出现在楚天明眼前。“于我而言，这活祭之法其实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你若是自刎于此，我可以就此离开。”

龙虚身后，白衣青年皱了皱眉。楚天明迟迟不动。楚天明身后，武玉宇与许画二人早已被莫名的力量禁锢，昏死过去。“这话，可当真？！”

楚天明低声问道。“你心中知道答案，只是自己骗自己，用‘即便你自刎我也不一定守信’的理由搪塞自己而已。”

龙虚再度开口，话如重锤。楚天明握住刀柄，横于脖子前。刀刃一寸寸地接近，可最终，楚天明的手停住了。龙虚冷笑着盯住楚天明，眼神讥讽，“高僧们舍命救人，如今你舍己身救数十万人，为何做不得？！”

楚天明持刀的手颤抖不已。楚天明突然松手。手中兵刃翻转着，坠向脚下的大地。龙虚见楚天明丢弃兵刃，冷漠道：“我给过你机会，既然不肯，就滚。”

楚天明低下头，却并没有立刻，只是闭目而立。楚天明的心声在心中回荡。“系统。”

可无人应答。龙虚却并未理会楚天明，而是与自家弟子以心声传音。“师尊，你看到了什么？为何要如此行事。”

“此人的思维，是我所见到过最为奇怪的，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他之前从未在这片天地之中生活，却又突然到此，可原本培养出的观念，到这里自然就不适用，于是产生冲突，便成了如今的模样。”

白衣男子依旧不解，“师尊可否细说？”

“他的心境，是我从未见过的温和，甚至可以比肩那些传说中的秃驴，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小子至今尚未杀过真正的人。而他呈现出的祥和心境外部，却又被团团黑雾包裹，两者相冲，自然会出大问题。实际上，在此之前，这家伙的心境便碎过一次，若不是有那一次打底，让他的心境变得坚韧，此人的心境早就又碎掉了，而且是没得救的那种，根本等不到我来铺路。”

白衣男子心中震动。师尊的本体，可谓是全天下最善于“心”之一道的存在，连师尊都说没得救，到底是多么危险的局面？“师尊真是心善啊……”白衣男子由衷地感叹。“只是铺路罢了，能不能继续下去，还要看他自己，再说了，无非是他有些用处，再加上你之前所言，我认真想过，真的有几分道理，没有谁的降生是为了被毁灭。”

而后，龙虚轻声出言道：“没准，那最后一线，真的就在你们之中诞生了呢？”

龙虚在度将视线聚焦在楚天明身上。楚天明也在这时睁开了眼。“系统，便算我求你，为这些人们，只此一次，好么？”

依旧无人。楚天明艰难的转身。“对不起。”

楚天明轻声言语，表情麻木。不知在对谁说话。楚天明脚踩飞剑，走得却极慢，一步步地接近昏迷的武玉宇与许画二人。突然，龙虚猛然转身，一脸不可置信的神色。与此同时，一道温和而婉转的女声在楚天明心中响起，像是初晨之时自窗外传来的啼鸣。“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