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这般用意已十分明显,虽女子参政甚至继承皇位出格,但皇帝是天是旨意,他要如何无人敢反对。以死相谏这种事,以皇上的性子怕是会无动于衷,那又何必浪费自己的性命。地坤殿内仍旧热闹,只是其中掺杂了嗡嗡嗡的讨论声,若是仔细听,还能听见叮嘱小辈们与公主交好。尤其是十五岁的青年,当然即将及冠的二十岁男子也不在少数。龙冥望着宣容,带着戏谑的眼神,他并未阻止这场讨论,心中和赵凌风一样,带着不满意的目光看未来女婿。绯绯正愁如何参政呢,父皇立即送来了枕头,让她的愁云散去,她又如以往,露出欢快的笑容,伏地接旨:“儿臣领旨!谢过父皇!”
“免礼。”
绯绯微微撑住地面起身,眼前突然落下一颗象牙白的珍珠,还没来得及疑惑,耳边骤然响起噼里啪啦的声响。缀着的四凤竟然齐齐断裂,徒留凤冠在头上,珍珠滚了一地,在绯绯眼前晃来晃去,青翠色的四凤摆在她眼前。绯绯怔愣,腰还没站直,便听刚才还夸赞的大臣爆发出一阵反对声,翻脸比翻书还快。“及笄时居然凤冠断裂!大不祥啊这是!”
“身为女子本该学习«女诫»嫁人三从四德,如今四凤坠落,不仅不祥,更是老天爷不让公主参政!”
想来大臣一直心有不满,只是不敢谏言,如今找到一个弱点,便死命攻击。那副样子,着实让人深恶痛绝。好像在说,皇上你看,不是我们不让公主参政,是老天爷不让,总不能与老天对抗吧?更有甚者说,是太祖太宗显灵,知晓女子参政发了威力。龙冥美好的心情烟消云散,他不言不语地盯着众臣,时间长河给他带来的不仅是容颜易老,同时龙威深重,男人鼻梁与眼角中间有了沟壑,却更显威严。并不是所有人都在高道不祥,徐氏、徐大人、宴知怀一派等,但规矩不可变,更多的是迂腐之人。“各位大人莫不是太敏感了?”
男人的声音响起,徐亦只觉得手心冒汗,仍旧发话,“碎碎平安乃是吉利,何谈不祥?”
可惜他还是个象牙塔里的学生,不知晓老臣们的不烂三寸之舌,足够让人无地自容。“碎碎平安也要分场合!及笄大典如此重要,况且在皇上宣布旨意后九翚四凤冠断裂,这不是上天的指示吗?”
“就算没有皇上的旨意,九翚四凤冠断裂只剩九翚,真的是吉祥?”
“莫要将两者混为一谈,我们是为朝廷着想啊!”
徐亦哑口无言,想不出更多的法子,却明白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绯绯担下不祥的名头!龙冥不咸不淡的嗓音传来,他冷哼一声,不笑的时候带着三分阴鸷:“原本你们还知道是朕的旨意?”
反对的大臣立即下跪伏地:“还能皇上收回成命!”
龙冥可不搭理人,让他们跪着便是,这些年他和颜悦色许多,这些人就忘了他以往的暴政,即便跪得两腿发软,跪得晕在这儿,他的旨意也绝不会收回!徐亦已经足够优秀了,但比起宣容,明显还嫩了许多,宣容上前一步出列,向龙冥请示:“陛下,还请封锁现场,并将所有接触过九翚四凤冠的人带来。”
声音沉稳,临危不惧,龙冥对这个未来女婿稍微满意了一点点。“准。”
绯绯拿起眼前的凤尾,置于掌心中慢慢摩挲,漆竹丝有些轻,重量与头上凤冠完全不匹配,手感大大不同。宣容请示龙冥过后,便大步走到绯绯身旁,他将人扶起来,轻声安慰:“可有吓到?”
绯绯摇头,她依赖着宣容,手放在他的手臂上轻轻靠着,少女的容颜浮现一丝疑惑,随后她又捡起其他凤尾。放置于手中进行对比,四扇凤尾皆从尽头断裂,并且手感都一样,轻而薄。“可是有问题?”
宣容只觉得少女的重量微微倾斜过来,鼻尖一股莲香萦绕,让他颇为不自在,但又贪恋的不想离开,于是询问道掩饰自己。“对,”绯绯点头,她让宫人将四周散落的珍珠捡起归置盘中,随后对龙冥道,“父皇,有人对九翚四凤冠动了手脚,我有办法查明真相。”
一听有办法查明真相,郑欢欢慌了一瞬,她知道绯绯向来不撒谎,有办法那便是真的有办法!她看了一眼刚才跟随绯绯从东房出来的宫女,随即咬咬牙,在这种情况下仍旧跳出来对龙冥道说:“陛下,公主的九翚四凤冠断裂大家有目共睹,她为了摆脱不祥的征兆竟然撒谎,更是大愚!”
龙冥高高在上稳坐龙椅,他居高临下盯着郑欢欢,黝黑瞳仁宛如深渊凝视。这少女他记得,乃郑起的嫡亲小女儿,十二年来不知与绯绯作对多少次。他原本是不想搭理的。可这人竟然说女儿大愚?怎敢!“你一介女子有何身份持反对意见?有何本事称公主不祥?妄图扰乱朝纲。跪下!”
那声跪下落下的同时,郑欢欢顿时觉得双腿发软,扰乱朝纲!这罪名她怎么担当得起!没有自主意识,郑欢欢的膝盖已然重重磕在地上!这次是真的完了……郑欢欢只剩下这个念头。宫女们被带上来跪成一排,瑟瑟发抖,整个地坤殿寂静无声,他们只将绯绯作为一株能救龙冥的草药,本质仍是迂腐的认为女子该三从四德相夫教子,如今他们终于想起来这个男人的暴政,喜怒无常。冷汗从额角滴落,脸色苍白,嘴唇干裂。面对绯绯,龙冥冷漠的脸上带了一些笑意:“绯绯刚才所说的是什么办法?”
“九翚四凤冠的凤尾衔接处变薄了,这些年来我与老太师学习,衔接处变薄便是有意腐蚀过,漆竹丝打造的重要与我放在手中感觉完全不同。”
徐亦是老太师的孙子,他凑过去也跟着辨识,但他技艺不高超,经过绯绯的点明才看出来:“我刚刚完全没想到这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