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了槐花，挖过了知了猴，当树上的蝉鸣正盛的时候，一场暴雨过后，暑假也如期开始了。期末考试，于乐还是班级的第一名，但暑假前的考试是不评三好学生也不发奖状，于乐没有放在心上，父母也不关心的他成绩，一句话没有问。家里每天都在忙活牛的事儿，二舅继续挖着他的井，有时候见到于乐，问他要不要跟自己一起回家找涛涛玩。有了五一节的教训，于乐一口拒绝了，他对表弟的村子有了阴影。更重要的是，假期可以天天跟于梦她们一起，让于乐每天都充满了期待。如同事先约定好的，暑假开始后没几天，燕子和明明如约而至。于乐知道，明明是为了姗姗而来，那燕子是为了谁呢？于乐见到燕子，依旧是说不出的喜欢，心里充满了愉悦，见到梦，也是同样的感觉。他喜欢燕子的爽朗活泼，也喜欢梦的安静。她们是不一样的，却同样的吸引着于乐。电视剧里的爱情，一个人的心只属于另一个人，不会再装的下其他人。于乐说不清楚自己究竟喜欢谁更多一些，他有时候会纠结，觉得这样不好，有时候也会有疑问，难道同时喜欢好几个人有错吗？这样的感情不纯洁吗？还是自己太花心？也许，他当时只是并不懂喜欢和爱的区别罢了。每天凌晨四点多，家里就开始忙活起来，于德忠送完了奶，到家七点多，饮完了牛，吃过了早饭，把牛牵出去，再清理牛棚。十点的时候，就喊着于乐下地割牛草，一直到下午一两点。除了下雨天，养牛那段时间，每个暑假天儿最热的时候，于乐都是在田地里度过的。他一边搬着牛草，一边默念着“汗滴禾下土”，豆大的汗珠子不停的滴着，腿上胳膊上总是带着红红的擦伤，他却甘之如饴，因为这个时候的他觉得自己是个“有用”的人。帮家里干活带来的成就感远远超过了自己的考试成绩。因为那时他并不知道考试好有什么用，只是家长老师喜欢罢了，而他努力学习也只是为了少挨点老师的打。下午的时候，于乐会去看树荫底下明明他们那帮同龄人玩够级，有时候玲玲也会拉着燕子去找于乐聊天。而梦和于丽，或许是怕热的缘故，白天很少能见到她们。傍晚吃过了饭，于乐站在胡同口等大磊，他俩也是心照不宣，无需约定，每晚都会在差不多的点出来，然后没羞没躁的跑到梦的家门口扯着嗓门儿一遍一遍的大喊“梦，快出来耍呀”，直到一个身影走出来，小声的说道：“喊那么大声干什么，俺妈都听到了。”

于乐和大磊很少因为没事而进于丽家，毕竟她家开小商店，不买点东西说不过去，要是再丢点什么，更是说不清楚了。喊出了梦，再由梦去把于丽叫出来，四个人满大街的溜达，一直到半夜。暑假的村子，夜晚很是热闹，于丽的父亲二驴子在门口扯了个灯，说是为了方便大家聊天儿，其实也是为了让大家聚在这里，聊天的时候方便去他家里买点瓜子冰棍儿什么的。而村子中间的两个商店为了刺激消费，更是搬出来自家的大彩电，接上VCD，每晚放不同的片子。他们想着法的互相比着弄些感觉更好看的片子吸引大人小孩聚过来看。好像一个露天影院，跳动着的彩色电视机前，围着一堆拿着马扎的大人和小孩，他们或摇着蒲扇、或磕着瓜子、或唆着冰棍儿，吃没了就把钱递给守在电视前的商店老板，告诉他要什么，老板拿着钱转身回家把东西和零钱拿给他。于乐他们四个每天都会从这两个商店前面路过，两家店门前的观众人数不相上下。不喜欢嘈杂的他们只是短暂的驻足，远远的看一下在放什么片子，看看人群里都有谁在。于乐不知道他们从哪倒腾了这么多的片子，每晚都不重样，从《少林寺》《少林小子》《古惑仔》到欧美大片应有尽有。也是从那一年开始，村子里再也没有放过大幕布那样的露天电影。于乐在人群里永远只寻找着一个人的身影，那就是燕子。燕子爱热闹，每晚都在那，电视的光跳动在她白皙的脸上，让她的笑容都充满了光，整个人那么灵动。而身边的梦则很安静，她好像看什么都很温柔，像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使，偶尔的嘴角上扬，都会让于乐魂牵梦绕。于乐看看燕子，再看看梦，心里总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冲动和期盼，因为不知道为了什么而冲动而期盼，所以难以言喻，也许是美好事物引起的本能的瞳孔放大和心跳加速。这是只属于年少的冲动，是青春的色彩，是足以慰藉一生、铭记一生的回忆，更是成年后再也找不回的感觉。“走吧，这里太闹了，我们到后面的桥上吧。”

梦的声音安静的响起，让人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你看，那么多的星星，它们看起来很小，但其实比太阳还要大很多很多呢。知道吗，太阳比地球要大130万倍呢。”

于乐紧挨着梦坐在桥上，村后的小桥，远离了人间灯火和吵闹，只剩下了满天繁星，于乐指着星星卖弄着自己从课外书上学到的知识。“嗯，那北斗星在哪？”

梦安静的问道。“应该是在那边，那有七个能连成勺子的就是北斗星，勺子头指着的那个是北极星。”

大磊在一旁也比划了起来。“那是银河，好像有云似的，星星最多的那一溜就是。”

于丽说话的语速有点快，倒是像她的性格那样，看起来好像从没什么心事一样：“就是不知道哪个是牛郎和织女。”

“是不是那俩最亮的？牛郎和织女真可怜，一年就能见一次。你说咱们四个会不会一直这样在一起呀。”

梦突然有点多愁善感起来，于乐一时间有点语塞。“那可不好说，咱俩以后可就嫁出去了，哈哈。”

于丽开玩笑的说道，她也并没有意识到，她身边的这两个男孩子都对梦有好感。听到“嫁”这个字，于乐心里有股莫名的失落，再没了看星星的兴致。于乐很少考虑未来，他不知道从何想起，也没有什么规划打算和忧患意识，每天只知道学习考试和玩儿。“为什么还嫁出去，你俩不会嫁自己村里呀。”

大磊把“出去”俩字加重了一下。“那……该嫁给谁啊？”

梦羞赧的声音说道，说完后轻声笑了起来。“哈哈，你旁边这两块料你选一个。”

于丽在旁边打趣道。“明天咱们去摸海锥儿吧，他们明天都去，咱也去看看。”

村里的人管田螺叫“海锥儿”，淡水河沟里有很多，这两年大家兴起了吃这玩意儿，每到夏天都会约着去摸一些。不等梦说话，于乐立刻提议第二天摸田螺，他说不清为什么，只是那一瞬间，他很害怕听到梦的答案。他们转移了话题，聊起了田螺的吃法和其他的美食，不知不觉夜已深，远处的灯火逐渐暗淡了下来，于乐和大磊把于丽和梦送了回去，各自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