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知老高话没说完,又问了不耕和老王把头什么过码(交情)?才知道不耕在码头上还抬过木头,这倒不算什么大交情,毕竟一个出钱一个出力,买卖买卖,这都正常,他们之间何尝又不是买卖。 他还给不耕出主意,让他吃完饭,买上几盒果子匣子去老王家走走,串串门子,只是老藄听了这话一口酒差点没呛死,和老高对视一眼,脸上憋着笑,差点没背过气去。 这爷俩都是实惠人,不耕也觉得老王对他不错,哪看出这些人的花花肠子,还一个劲点头呢。 码头把头走了,剩下都是自己人,那就不用客气了,不耕和徐江甩开腮帮子一顿造,只造的桌上盘干碗净,肚子溜圆才算完事,其实在林场伙食也不错,但是不耕和徐江可抹不开像这么一顿胡造。 那时候的饭店活计看这事也不新鲜,比他们吃的狠的都有,别说,满大街还有要饭的呢,再说就是有客人吃剩了的他也捞不到,那是厨房大师傅的特权。 只有小姬有些嫌弃,离他俩更远一点,老高和老藄不在意,谁下生就放排?谁没过过苦日子?老高嘴上不说,心里也有些对小姬不太乐意,刚吃上几天饱饭就嫌弃别人? 几个人出了饭店门,太阳都到最西边,这要是冬天天都得黑了,老高真的拉着这爷俩去了福源馆,人家都快关门歇业了,伙计开始上窗户版和门板,看他们手里拿着的点心,就知道这几位一定是放排的,因为这些给放排人买的糕点,都有特殊手法编的绳子。 真就买了四个果匣子(长方格,里面分着各式的点心,其实和他们放排上岸码头把头给买的点心差不多,这个专门送礼的,如图)让他爷俩带着去了王把头家,还是老高算的帐,不耕要抢(抢着付钱),老高笑道: “这就是你的钱。”
不耕这时候又有点缩(怂),道: “今个有点晚了,我明天再去,这果匣子不能坏了吧!”
老綦再也忍不住直接笑出声来。 那老高咬着后槽牙说话 “要去,就今天去。”
徐江倒是觉得这两人不对劲,可就是不知道咋回事,大舅看朋友,该着他俩啥事?心里尽管画弧,也挑不出毛病。 到最后要分手时,老高还问了一句爷俩,一会串完门,他们去窑坑(妓院)不去,爷俩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其实老高也知道自己问了也白问,一看这两个就是老实人,再说谁听说过,舅舅带十五六的外甥逛窑子的?要脸面不要了? 老高三人互相对视一下,嘿嘿一乐,这三人今晚可以把剩下几块钱都造没,叫他们了不去,人家就算让到了(礼到了),将来就是再见面,谁也挑不出理来,叫你你不去不是。 爷俩个并排往北大街走,老藄笑的见眉不见眼! 最后憋出一句: “这么一对憨货“ 老高倒是没再笑, 不耕带着徐江顺着北大街往北走,再往前就到了北关,后世就是北极街,很早之前就是回族聚集区,当然王把头家不住在北关,在北关往南一点的一套两进小院,城里人,和农村不一样,农村这会都有躺下睡觉的了,他们家倒是没有,都在院子里的大树下纳凉呢。 王把头的大儿子,二儿子不耕都见过,他最后不干的时候老大刚跟着厨师安胖子学手艺,比徐江还大两岁,老二据说是个读书的料,也有十二三了,也在读高小,有次家里有事来码头找他爹的时候见过。 来开门的是他家二儿子,看样子是个活泼的,要不码头也不近,找他爹咋让他去传信呢,不过那个年代人都守礼,估计孩子记性还不错,虽说时间太快有一年了,还能记起来不耕是个码头上的“叔”。 叫了一声叔,屋里走出个女人来,30多岁,估计是老王的媳妇。 不耕连忙道: “嫂子” 虽说是个嘴笨的,可毕竟不傻,最起码的称呼没错。 那女人明显一愣,竟不认识这人,又看儿子,二儿子悄悄道。 “码头上的.“ 既然是码头上的,又不认识,那就没啥大事,连忙对着院里喊: “他爹,来客(qie)了”。 还把不耕爷俩往里让。 正寻思事的老王,就听见媳妇喊他,连忙起身,走到大门口一看,外面已经有些发黑了,他也没太看清。 仔细一看,不耕!!! 这时候哪里还有当初码头把头的威风。 “兄弟,快进屋,快,他娘,快整俩菜,我和我兄弟喝点。”
其实在不耕爷俩来之前,树下养神的王把头其实也在想他,足有四,五天没开工了,其实三道码头的活计也不至于那么少,一来人受到打击,心气就不足了,二来呢,刚到三道码头,这帮把头也有些排挤他,原来跟他干的几个好手也被别的把头喊走了。 没活开工,这人吃马嚼的,谁受的了,伙上他吩咐了,三天没有肉了。其实这就算厚道的,还多供一天肉呢,有的把头,都是掐着时间做饭,下午拦不到跑排的,今天就没有肉,歇着吃什么肉,其实这也没毛病。 今天看见不耕,其实心里他就一动,他真想上去拉住不耕,攀攀交情: “耕子,你王哥没啥对不住你的地方,拉你哥一把。”
他倒是不指望不耕马上给他拉来活,总要有个念想不是? 不耕哪里知道这里面这么多事,手里拿着果匣子呢,直接递给老王老婆,还算会说句话。 “嫂子,来也没啥拿的,你别嫌弃。”
老王媳妇看老王客气,又喊兄弟,还以为这是自己家老王体己的活计,笑呵呵的去接点心,好死不死又看见徐江手里也有,她都没看看那两包的包装,立马笑的见眉不见眼,这年头这礼就不小了,还有拿两个馒头送礼的呢,关键他们家老王也不是有能水的人,送这些的真不多, 老王慢了一步,媳妇已经接过匣子,脸都气绿了,他真想大嘴巴子扇在媳妇脸上,可老话说的好,“背后教妻,当面教子”,这不不耕他们就在眼前。 码头上就从来没有这规矩,都是码头上给放排人送点心的,什么时候这事还倒过来了? 让两位进了正房,老王将不耕往上首让,不耕再傻也知道没这规矩,无论如何不肯坐下,话不会说,一个劲往边上闪。 其实老王这是试探他呢,这是不是在我这干活时候哪里受了气了,要不后来突然就不来了呢,买盒果匣子来恶心来了? 毕竟在他手底下干了那么久,老王还算了解不耕。于是便问不耕: “这果匣子?”
不耕还没转过弯来,边上的小徐江早就看出不对来了,便道: “是我们棹头让我们拿的。”
老王又看了一眼不耕,见一脸懵的不耕,一下子就明白,对着东北窑坑方向大骂道: “好你的高三炮,早晚累死在女人身上。”
哦,棹头外号叫“高三炮”?不耕和徐江对视一眼,几乎同时心里默默念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