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不凡话音未落，锣鼓一涨，身后转出丫丫来。“嘴一撇，眼一斜，两手叉腰我姿势绝，我鸭三娘养鸭好几载，今日被那刁老二给啄了眼，偷了我下蛋的鸭一只，好大的胆，不知我鸭三娘几只眼？惹怒了老娘，拉你上公堂，我偏要斗一斗你这刁二爷。”
丫丫平时端庄大方，此刻在台上吊梢眉眼，手掐细腰，偏做出一副毫不违和的刁蛮模样，一瞪眼一掐腰都是万种风情。徐不凡臊眉耷眼弯腰鞠躬地过去扶了丫丫的胳膊，俩人舞步蹁跹，在舞台中央站定。徐不凡唱道：“三娘你搁这歇一歇，看你眼珠憋通红，小嘴都能挂油瓶，一定是丢了东西正心疼，我虽不知鸭子被谁偷，但我知道他有个毛病可不轻……”一边唱一边挤眉弄眼连扭带舞，手中扇子翻飞，跟丫丫搭档得天衣无缝，俩人像两只花蝴蝶，在台上牢牢吸引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台下观众席的角落里，胡兰不可思议地看着舞台上的徐不凡，震惊得连赵龙轻声叫她都没听见。“胡兰，你到底还要看到啥时候去？”
赵龙稍微提高了一些音量。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知道徐不凡代表东风剧场来比赛，心里就没来由地烦躁起来。现在看到他在台上唱戏，干板夺字，一颦一笑一动一静都十分细腻传神，眼里手上到处都是戏，这身影竟然慢慢和他记忆中的某个身影重叠了起来。这让他更烦躁了，他干脆“噌”地一下起身，拽着胡兰的胳膊就出了演播厅。他们身后舞台上，还在热热闹闹地唱：“开口骂你刁二爷，偷鸡摸狗人卑劣，损人利己把德缺，你吃了我的鸭子不打紧，打今儿往后就把跟头跌，你要打鱼风卷浪，你要种田雨水缺，你要经商本儿赔尽，你当厨子盐板结，你当大夫开差药，吃了官司戴脚镣……”这段儿和着锣鼓点儿越唱越快，越快越清晰，一字一句绝无混淆，听得人真是痛快极了。台下如雷轰鸣的掌声，更像是疾风骤雨拍在他赵龙的脸上，让他彩妆下的脸皮烧得燎了火，脚下更急了几分。胡兰被他拽着走到了演播厅外面，这才用力挣脱开他的手，站在原地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赵龙。“走啊？回去了，在这呆着干啥啊？咱今天也不用比赛。”
阳光照在脸上，迫使赵龙皱着眉头眯着眼，看上去还莫名有些狰狞的味道。“赵龙，这刁二爷偷了鸭子倒了霉，只有被鸭二娘骂一顿才能好……”四外没什么人，一片安静，胡兰像是在回忆剧情似地幽幽说道，却是意义所指。赵龙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烦躁地问：“你说这话啥意思啊？”
赵龙哪里不知道胡兰的意思，他要是不知道骂鸭这场戏就是指桑骂槐，就不会在里面坐不住了。胡兰轻轻吁了一口气，看着赵龙的眼睛，面无表情地道；“我说，你应该去跟六子道个歉。至少你自己会好过点儿。”
赵龙愣住了。半晌才张了张嘴，“你真是疯了！”
他有些慌乱地说。然后他后退两步，转过身，落荒而逃。徐不凡和丫丫的《骂鸭》在播出之后居然大爆。这段演出在播出之后，让所有电视机前的观众们听得如痴如醉过足了戏瘾。尤其是里面的唱、说、扮、舞，各有妙处，不但看到了热闹，很多细节更是连普通观众都回味无穷。省电视台的观众热线几乎被打爆了，来投票的观众情绪空前高涨，电视台甚至专门调了好几个接线员来，这才勉强应付过来。播出的那个晚上，徐不凡和丫丫专门早早回了家，陪着奎爷看比赛，可把奎爷给乐坏了。最近徐不凡和丫丫太忙了，五子在东风剧场里也有一大堆的工作要忙，三个人白天基本上不着家，虽然保姆能跟奎爷说说话，但是保姆不咋会唱戏啊，他还真是憋够呛了。“六子，你这块儿唱得稍微差点儿劲儿。”
老爷子听到兴起，还含混不清地给徐不凡指点几句。徐不凡乐呵呵地虚心接受，扒了个橘子喂给奎爷，嘴里逗道：“师父，我这不是寻思对手太弱嘛，就没那么卯足了劲儿唱，不然他们容易太受打击，一蹶不振，可就坑了人家了。”
“哼！差劲就是差劲。”
奎爷嗤之以鼻。丫丫抿着小嘴咯咯直笑。“嘿嘿！我看不错，准保能选上。”
五子接口，他真心觉得比小师弟的演出比那些选手强多了。五子今天特意早回了家，还张罗了一桌子酒菜，打算庆祝一下。没错，就是庆祝！虽然这场比赛的结果要等到最终统计结果出来了才能揭晓，但是，根据当时现场的气氛，其他选手就已经注定输了。“到底是什么让东风剧场赢了这一场？”
此时，看完电视上的节目，身在兴泰茶楼的赵丰年在狠狠地摔了一个杯子。他咆哮的样子让他对面的秘书，忍不住下意识地抖了抖，这才咽了一口唾沫，紧张地道：“这……我们正在运作。”
“运作你个鬼啊！你知不知道，现在还剩下六队比赛了，分成三组而已，要是他们再赢一场，我们就要跟他们直接对上了，等你运作好了，黄瓜菜都凉了。难道你想看着兴泰茶楼完蛋，被赶出北省去么！”
赵丰年恶狠狠地吼道，面目狰狞。秘书吓得发抖，话都说不出来了。这不要怪他，他就是个秘书，其实一直是赵丰年在运作，但电视台很公正，压根就不搭理他。赵丰年都没办法，他一个秘书，有什么办法？“去告诉赵龙他俩，给我全力以赴！”
赵丰年不耐烦地挥挥手，让秘书出去了。“应该……没那么严重吧。”
此时，一旁站着的家成小心翼翼地劝道。“没有？”
赵丰年嗤笑一声，到底缓和了几分暴躁的情绪，转身重新坐回位子上，这才道：“家成，你知不知道，这场比赛对于咱们兴泰茶楼和东风剧场来说，意味着什么？”
家成一愣，摇摇头。